chapter 7(1 / 2)

夏行谦有些讶异。

很久没有人问他“你过得怎么样”,最相近的问法是来自兄长的“工作还顺利吗”,再次是来自父母的“感情上有没有什么动向”。

学生时代之后他基本没有新的“朋友”,家人之外交往最多的就是叶寻舒。但他之于自己,也不过是家里有些渊源的工作伙伴,话题于是也从来止步于工作。

至于学生时代的同龄朋友,基本都已成家了;没成家的皆尽属于放荡不羁那一挂。埋头工作、坚决不谈恋爱的夏行谦就是个独苗,全村最后的希望,教科书式的反面教材,被问的最多的话是“甘地你今天秃了没有”。

那当然是不能。夏行谦给自己定下的小目标就是:发际线要比这帮损友都靠前。

他们上有老下有小、老婆生气还得哄,假发和霸王哪里轮得到他?

而眼前的小姑娘……

夏行谦略略定了心神,朝她微微一笑:“想听些什么?”

在他眼里,宋延嘉就像她身后的景色,木叶滴翠,镀了淡薄的微光,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两年前她刚到京城,他特地让秘书辛荣调整行程、空出一晚与她见面。辛荣问他这位大小姐是何方神圣,夏行谦想了想,说是侄女。

要真是侄女就好了,夏陟那小子可从来不会关心他,只在惹恼爸妈的时候来找他灭火救命。

他这哪是做叔叔的,他就是个消防员,夏陟还不给他发五险一金,逢年过节他还要倒贴。

他理想的小侄女眼下有些发愣,显然是没想到,主动权会再次落到自己手里。

她好似有些困扰地挠了挠头,然后试探着问他:“就……做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

“分享生活”这件事上,夏行谦委实不太熟练,他迟疑了一会儿,思考从哪里说起比较好。

宋延嘉却憋出一句:“不方便说的话,倒也没关系啦……”

话里的情绪并不是尴尬,而是歉意和愧疚,像是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像是害怕打扰到了他。

夏行谦的心情复杂起来。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只看见她的发顶。中分的界限附近,有两缕杂毛不怎么安分,悄悄翘了起来。余下是柔顺的黑色长发垂落肩头,遮掩了脸上的表情。

她手里永远拿捏着“分寸”。

夏行谦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想他应该及时安抚她一下。可顾及到小姑娘主动划出的距离,他指尖动了一动,到底没有抬起手来。

“我只是在想从哪里说起。”他看见小姑娘低着的头稍微抬起来一些了,“并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我住在信义区。”他先前并没有给小姑娘发送自己的定位,“周四晚上和寻舒一起,应约去了101观景。”

宋延嘉的两只手不自觉地交握,开口时一如既往地转头来看看他。

从表情看来她心情愉快:“那天夜里我在路上闲逛……可能我们还对视过呢?”

夏行谦看了她一会,也笑:“是。”

他心里忽然无端生出一句酸话。

“你就是夜景。”

这话很快被挥散,夏行谦心里莫名生出一些对自己的谴责。他收敛心绪,转头看路:“周五白天有两场视频会议,中午和影节执行委员会一起用饭,此外审了几份策划和报告。”

“周六仍是这些事情,寻舒的提名还给我招来几十上百条讯息。他自己倒好,微博和采访表过态了,就又躲回去埋头研究剧本。”

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会不会有点枯燥?”

“不会呀。”宋延嘉的神情温和乖巧,很难让人怀疑她不真诚,“我听得很开心呀,没想到您会说这么详细。”

“至少对我而言还满新奇……”她笑的时候并不在意“笑不露齿、要露就露八颗牙”一类的规矩,不觉中虎牙也冒了尖儿,“不过您天天面对这些,真的辛苦啦。”

夏行谦很难形容这一瞬间自己的心情,只是,他忽然想起一种触感。

很久以前,他还在京城读本科的时候,假期回家,受托去接还在念小学的夏陟放学。

夏陟见了他之后,立时神神秘秘地把他拖到了学校门口的小摊贩面前,缠着他要他买毛茸茸的小鸡仔。

他忽然想起了,将毛茸茸的鸡仔掌握在手心的感觉。

“我还没对您说过恭喜。”小姑娘的话音教夏行谦回过神来,“虽然其实有点遗憾啦……”

这就未免太像场面话,夏行谦忽然有些莫名的不满:“你当真觉得遗憾?”

这句反问实在有点野蛮,宋延嘉噎了一下。

“……遗憾,当然是遗憾的。”她斟酌着道,“但我觉得,获奖的演员也算是实至名归?”

夏行谦不置可否,只是再问:“你这样觉得吗?”

宋延嘉这回看他的眼神仿佛有点紧张。

但她说出口的话就太过真实了,真实得颇有点儿破罐破摔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