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嘉遥望着收银台,觉得心里有点儿憋。
她和夏陟从幼儿园起就认识,是而自小她就知道,他们夏家人都有股地主家傻儿子的豪气,在相熟的女性面前绝口不提AA制。
她确实也没别的想要的东西,但是低头瞅瞅爱妃,她突然觉得,自己兴许可以关怀一下日理万机的夏总。
“叔叔需不需要个枕头呀?”她手指下意识地在柔软的枕面蹭了蹭,纾解了一下自己紧张的心绪,“这个东西吧,实属居家旅行必备良品,自从有了它,我腰不酸了,背也不痛了,人也精神了……”
也不知道枕芯是什么材质,她上了手就不想撒手,仿佛撸猫的瘾上了头。但显然这个小动作并没能成功让她放松一点,否则她也不会满口胡话。
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推销的样子认真得像天桥上贴膜的,宋延嘉紧急刹车,抬头悄悄觑了一眼夏行谦的脸。
他耐心听着,似乎还因为她的胡话心情不错。他在人前看起来有些疏离淡漠,这会儿却只有温和,仿佛能包容一切,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亲近。
这片刻的沉默很是微妙,再沉默一会儿估计宋延嘉就要开始找地洞,现场表演捷克斯洛伐克著名儿童文学作品《鼹鼠的故事》。
好在夏行谦从善如流。
“好。”他应得十分爽快。
宋延嘉觉得自己真是个贴心的小机灵鬼。
她忽然想到,自己或许可以趁这个机会把钱先付了,但又觉得有些不妥。犹犹豫豫,总归自己先从货架之前挪开。
“那叔叔您先挑着?我去……看看别的?”她眨了眨眼,看着十分无辜无害,脚下开始向外走位。
夏行谦顺着她又应了一声“好”。
宋延嘉雀跃地迈出一步,觉得空气都轻松了。
但下一刻,春游小学生独有的快乐步伐停住了。宋延嘉猛然想起些什么,像早上五点的向日葵一样猛的一个回头。
夏行谦背对着她,竟然真的在认真观看那些花花绿绿的枕头。
她张了张嘴,哑口无言,犹豫再三,到底凑了回去。
“那个......叔叔?”她紧了紧怀里的枕头,稍稍前倾身子,仰头正看见男人的侧脸。
她语气颇有些懊恼,试探着喊他:“您是不是……头等舱来着?”
夏行谦低头来看她,神色十分自然,仿佛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是。”
宋延嘉呆了一呆,干笑两声:“那这个……您可能,用不着…….”
夏行谦没吭声。
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看得她心里头发慌,脸上的笑都有点儿绷不住了。然后她余光里男人抬起了手。
这是一个猝不及防的摸头杀。
他掌心落在她发顶,时间短暂,因而来不及感受温度。
温柔但又可靠的力道。
宋延嘉傻了。
她和夏行谦说熟也熟,说不熟也不熟。彼此认识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
她十四岁那年,二十六岁的夏行谦回了洪城,在家闲居。这一回他就被抓了壮丁,每天早晚给夏陟充当司机,接送他上下学。
宋延嘉和夏陟住得近,父母没空接送,她便整日里蹭他家的车。
夏行谦于是成了共享司机。
一年之后夏行谦一声不响去了京城,只托夏陟给她捎了一份礼物,她还低落了好几天。
高三毕业她考到京城,夏陟神神秘秘地给了她一个微信号,说你只身北上可别慌,咱家也是京城有人的大户人家,这个大腿你抱抱紧,来日富贵莫相忘。
看起来中规中矩的一个号,头像是张风景照,调色干净清新,id是个一看就很难的单词,宋延嘉也没想着查一查。
她一头雾水地加了,打着自己大名的申请发出去,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对方微信号里边的字母,好像是夏行谦三个字的拼音缩写。
她瞳孔地震,抬头质问夏陟,夏陟笑得十分欠揍,说你看我上不上道,拥有了男神的微信号你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宋延嘉恨得牙痒痒,火速点进自己朋友圈,把陈年黑历史删得干干净净,然后在图库里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颤着手把自己的沙雕复古企鹅默认头像换成了可爱猫猫。
还好夏行谦夜里才通过申请,否则她真得社会性死亡。
有一件事她忘了否认,夏陟说夏行谦是她男神。
这词听起来有点幼齿,但这个定义其实还蛮准确。二十六岁那一年夏行谦虽然闲居在家,但气度谈吐无一不教小女孩满心憧憬。又有些旁的家庭因素作怪,这位叔叔一度被她悄悄当作精神寄托。
见上一面,她能刷半本题。
然后刚才,她的宝藏男神像六年前一样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这一瞬间,宋延嘉的小心脏里,阿维已经在火葬场门口反复横跳几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