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盈珠像只小麻雀一样,整日叽叽喳喳,蹦蹦跳跳,少有安静的时候,平静的氛围被她破坏得彻底。
陆简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如果止戈不是生在厉家,如果老将军还在,止戈也会是这般模样吧,京城所有的风华都在他身上。
厉止戈没有什么表示,很少和乐盈珠说话,也不恼。
他整日不是躺在院子里,就是躺在窗前,现在有两个人盯着他,他想看会兵书都会被说一顿。
乐盈珠有时会爬墙,坐在墙上伸着懒腰,两条腿晃啊晃,头上的步摇也跟着晃,红衣随风飘起,一个恍惚间那抹红色就到眼前了。
她会剑舞,会枪法,鞭子玩得好看利落,会琴棋书画,能端庄地下一天棋,也能上树逗飞鸟。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娇娇俏俏,撒得了娇,也正经得起来。她不愚笨,头脑灵活得很,陆简教她医术,一教就会……
厉止戈全都看在眼里,他看不清京城的模样,独独看进了这一抹红色,如精灵般在眼前晃悠。
“怎么想起来找我?”“嗯?”乐盈珠没有反应过来,都快半个月了,厉止戈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
她眼里瞬间绽开一颗颗亮晶晶的小星星,“我从出生就没有见过表哥,外面说表哥有多厉害,我就来了。”
“娘让你来的?”“唔……姑妈是提过一句,还是我自己想来。”厉止戈笑了笑,“娘把你照顾得很好。”
乐盈珠傻傻地看着他,面色绯红,“表哥你笑起来真好看。”厉止戈敛了笑,“去找陆简吧。”
“表哥你应该多笑一笑,这样才能给我找个嫂子。”“人小鬼大。”“我已经不小了!娘说像我这么大,别人都嫁人了,就我没人要。”
“怎么会没有人要。”“嘿嘿,是我看不上他们,我才不要这么早嫁人。”“晚了就是大姑娘了。”
“表哥好意思说我。”厉止戈揉了揉她的头,“去吧。”乐盈珠傻乐了会,今天的表哥好温柔,前几天的表哥也很好,但她总会紧张,不敢打扰。
“表哥,我们出去玩吧。”“嗯?”“除夕将近,外头可热闹了。”“让陆简陪你去。”
“陆简身体不好,表哥你舍得压榨他?你舍得珠儿一个人去街上?万一被人欺负了……”
“我让人跟着你。”“就要表哥,表哥是不是不喜欢珠儿?”“不会。”“不陪珠儿玩就是不喜欢珠儿。”
乐盈珠可怜兮兮地掉了眼泪,一抽一抽地哭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厉止戈拿她没办法,硬着头皮答应了。
乐盈珠第二日一早就来了,手里抱着个包裹,“表哥大过年的不好穿黑色,换这件,我挑了好久呢。”
厉止戈看着手里象牙白的衣裳,蹙起眉,“不必。”“不好看吗?我看中了一套红色的,料想表哥肯定不会穿,要不换那套?”
“再闹自己去。”乐盈珠眨眨眼,眼里瞬时含了泪,“表哥……”她吃定了他心软,拿她没法子。
厉止戈索性闭眼不看她,哪知过了半个时辰她还在哭,哭得他无奈。他本该恨她的,又可怜她。
如果她知道真相,恐怕不会再笑了,有人活成了父亲期望的样子,这样很好。他愿意当她的兄长,见了父亲也好给父亲一个交代。
他手刚放到衣裳上,乐盈珠立马抹去了眼泪,破涕而笑,“我就知道表哥对我好,珠儿出去等表哥。”
厉止戈失笑,摇了摇头,很快换好了衣裳,他浑身不自在,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仿佛是在看陌生人。
乐盈珠睁大了眼,眼里闪闪发光,“表哥?”“嗯。”“表哥今日出去,京城第一少年郎的名头要易主了。”
厉止戈点了点她额头,“走吧。”乐盈珠重重地点点头,她这个表哥年少老成,死气沉沉,这样不好。
她蹦蹦跳跳跟在厉止戈旁边,小声地给他介绍沿路的景物,双手不是背在身后,就是缠在身前,小动作不断。
厉止戈没有反应,只是在路过卖糖葫芦的小贩时,面无表情给她买了一支。乐盈珠笑得像个傻子,眉目飞扬,“表哥真好。”
她渐渐不紧张了,外头传的没有一句是真的,表哥很好很好,就是孤零零的,让人有些心疼。
厉止戈是单纯来陪她的,街上的喧哗和繁盛一点都没有看进去,眼里是乐盈珠看不懂的灰蒙蒙,任她用尽浑身解数都化不开分毫。
她忽然有些挫败,委屈道:“表哥我们去吃东西吧,花轩的点心可好吃了。”厉止戈淡淡地“嗯”了声。
乐盈珠鼓起脸,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嘟囔道:“表哥是木头。”厉止戈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不知道怎么哄人,也做不来。
从小到大没有人哄过他,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和人相处,他只要会打仗就够了。他花了这么多年才对沈浮山和陆简敞开心。
由此他学会了点怎么和男人相处,但是一个娇软的女人,他不会。他可以笑给她看,这么大庭广众之下,他又做不到。
买支糖葫芦已经是极限了,他担忧街上的东西有毒,不敢给她买,担忧买的东西太多,遇到刺杀会误事。
他在黑暗里活得太久了,见不得光,一旦见了,后果他承受不起。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三次在街上闲逛。
第一次他还未出征,小小的一个,像块木头一样被拽着,什么都没有看清楚。
他心情不好在边境的街上漫无头绪地走过,代价是一街的人死伤大半,里头还有几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这里是青桑京城,应该没有人会如此大胆,这也是他敢带人出来的底气,可是他依然带了满身的暗器,浑身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