菰城失守的消息传入京城已是二十日后了,报信之人是厉止戈的右将军,李丰。
李丰原是个穷困潦倒的灾民,走投无路参了军,他性子耿直,脾气暴躁,但敢打敢冲,不畏生死。
军中需要这样一个人鼓舞士气,做些必死的任务,李丰虽然无脑,上天却很是偏爱,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他算是厉止戈一手带出来的,凭借这些年的功勋做个右将军绰绰有余。厉止戈向来赏罚分明,该教的让人教了个遍,才让他担任。
“臣李丰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皇上。”
“听林爱卿说李将军有急事要奏?”
“回皇上,臣有罪,二十日前菰城失守,大丽步步急逼,朝南城已经守不住了……”
泰和帝大怒,“胡说八道!”
“臣绝不敢欺瞒皇上!”
“二十日前失守,为何消息现在才传到京城?厉止戈何在!”
“臣乃是厉将军一手提拔,对厉将军素来钦佩,故……但臣是皇上的臣子,宁可背负骂名,也不能让皇上被人蒙蔽,让将士们白白送死!”
“你有何话要说?要是信口胡言朕诛你九族!”泰和帝脸色阴沉,失一城而已,失十城他也不担心。
有厉家在,谁能动青桑一寸?但如果是厉家自己动的……泰和帝按捺住杀机,逼视李丰。
李丰咬了咬牙,跪伏在地上,“厉将军假借伤病之名,私自回京,将士们担忧厉将军,军心浮动,给了大丽可乘之机。”
“菰城失守后,几位将军怕厉将军被皇上责罚,便压下军情,不让传入京城,待夺回菰城后,一切都了无痕迹。”
“大丽来势汹汹,定是有备而来,臣起初也不觉不妥,但和大丽几次交锋,我青桑大军如一盘散沙。”
“臣怕因小失大,贻误战机,青桑数百年没有被敌国占有,不能毁在我等手上,故拼死杀入京城,还望圣上明察!”
泰和帝又惊又怒,摔了案桌上的茶杯,清脆的声音砸在众臣心头,仓惶跪了一地的人。
“凡守塞的武官,官至二品,无令不得入京,厉止戈想造反不成!”
“皇上息怒!”
朝臣们也炸开了锅,造反?厉家……
“臣斗胆请皇上息怒,以厉将军的品性,万万不会如此。”
“兴许其中有什么内情,请皇上明察,厉将军为国为民,从未让皇上失望过,此次也不会。”
“文大人所言不假,但厉止戈十余年没有回京,我等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幼时,又怎知他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谁知道他有没有怨恨。”
文书礼眸里愠色一闪而过,垂眸道:“老夫确实不知,也不论这些,厉将军倘若做了,证据确凿,按律处置便是。”
“现今大丽雄军压境,需厉将军稳住军心,将功赎罪,处罚等大丽退兵也不迟。”
“做没做查查便知,前些日子京城连连失窃,京中戒严,进出不易,要是厉止戈回京了,想必还在京城。”
顾北望拱手垂眸,静静等泰和帝决断,一座城而已,没有人会放在眼里,青桑的城池岂是那么好夺的。
大军压境又如何?有能耐打到关内,那才值得他们慌乱,此事唯一的问题就是厉止戈。
皇上忌惮厉家已久,厉剑霄当初真的必死吗?厉止戈聪慧近妖,兵法玩得比他爹还厉害,猜到那丝可能的机会太大了。
泰和帝面上看不出破绽,心里的杀机越来越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当真没有什么,以厉家人的性子,该先派人禀告一声。
“宣厉止戈进宫。”
文书礼和姜鸣益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还如此冲动。
半个时辰过去也不见厉止戈,顾北望蹙了蹙眉,厉止戈敢抗旨不成?他现在肯定在京城。
他们布了天罗地网,这里是京城,不是边境,插翅也出不了京,躲能躲到哪去?搜搜京城,多费些时间而已。
“禀皇上,厉府回话厉将军并未回京,自十一年前回京住了几日,再未回过,卑职也在厉府和京城搜了,未寻到厉将军。”
“你有何话可说?”
“臣所说句句属实!请皇上明察!皇上可派人去边境探查,有半分虚假臣愿自尽!”
李丰急切道,被他压实的不安渐渐弥散,不可能……可那是厉止戈,越是了解越是恐惧。
泰和帝沉吟片刻,“众爱卿以为派谁去合适?”
众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态度,个个心里没底,无人敢开口。
顾北望压下思绪,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样,迟疑道:“皇上对厉将军恩宠有加,几位皇子也没有厉将军的殊荣,厉将军当心怀感激,理解皇上的苦衷。”
“臣以为不如派个监军前去边境,一来稳定军心,督促将士们早日夺回菰城,二来看看李将军所言虚实。”
泰和帝面露为难,很快就敛了神色,“就依顾爱卿。”厉止戈有没有擅离职守不重要,早该有监军。
“启禀皇上,季太师求见。”
泰和帝蹙了蹙眉,“宣。”
季太师是三朝元老,官至宰相,辞官后拿了个太师的闲职,虽久不在朝堂,在朝中的威望也未少几分。
朝中不少官员是他一手提拔的,他数年未进朝堂,今日怎会突然上朝,是谁在他眼皮底下传了信?
泰和帝握住龙椅上的龙头,指上印了印子才松开,厉家怎能不防!
“老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