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国公府的后门,是一条青石板路,两旁高大的青砖围墙,围墙内隐约看得见茂密的树木和重重的楼宇,和煦的春风暖暖地吹着,树叶不时发出沙沙沙的声音,清润的空气中,夹杂着若隐若现的鲜花的芬芳。
因为不是热闹街区,没有多少过往路人,只除了康国公府后门这处,听着几辆马车,应该都是为亲事忙着送货的。
“婶子,怎么称呼你呢?这一带都是高门大户人家?房子可真是结实漂亮啊。”穆可馨低垂着头,迅速把自己头发弄乱,把手腕的金镯子都使劲往上推,然后装出一副孤陋寡闻的样子,夸张地说着羡慕的话。
“哎哟,你这个姑娘,瞧你说话的样子,怎么那么像世家小姐,你是读过书的吧?叫我顾妈妈吧,我是别院负责物品管理的。你叫什么名字?”顾妈妈一边说着,一边侧头仔细看了穆可馨一眼。
穆可馨一惊,担心自己身份露馅,慌忙中也没有更多的借口,便随口答道:“我叫……叫木香。顾妈妈说笑了,我是早先在家乡时,跟着家人和邻居学了那么一点儿而已,哪里敢跟世家小姐比呢?”
顾妈妈拉着车子,径直往一匹枣红马走去,它正被拴在后门旁边的马栓上,一个糙汉子看见顾妈妈和穆可馨她们,立即跑过来热情打招呼:“顾妈妈,货送到了,咱们是不是就回别院去?”
“这是车夫谢勇。”顾妈妈先介绍穆可馨,然后又转头对谢勇说:“谢勇,这是木香,新来的姑娘,往后就在我们别院里做事。”
穆可馨看他年纪不大,便道了一声:“谢勇,你好。”
谢勇看穆可馨灰头灰脸的样子,只以为她是做粗活的丫鬟,没想到这一声你好把他吓了一跳,因为平时压根就没有姑娘这么说话,世家小姐根本不理会他,斜眼看一下他就算不错了;而普通人家的未婚姑娘,看见男人则是低下头躲在一旁,哪有木香这般大方主动地跟男子打招呼呢?
“您,您,您好。”谢勇不知道灰头灰脸的穆可馨是什么人,但凭借她这声不寻常的招呼,他就把她归入不寻常的那类人。
顾妈妈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谢勇窘迫的原因,唉,人家木香姑娘是读过书的,说话还真的跟寻常丫头不一样。
顾妈妈等到谢勇套好马车后,便说:“妈妈我好和木香姑娘要去周记买些丝东西,你就送我们到东升客栈前面,然后你在哪里等等我们。”
逛街?顾妈妈问都不问就带她去逛街?万一在街上遇上熟人怎么办?穆可馨好不容易从康国公府掏出来,她可不想立即被人捉了回去。
顾妈妈没听到穆可馨吭声,便好意帮她介绍起来:“木香啊,你是头一回到京城的吧?京城可热闹了,街上人山人海,铺子一个连着一个,什么东西都有卖,京城还有很多番邦来的人,那些番邦人的眼睛和头发的颜色更我们是不一样的,有些人的眼睛是蓝色的、棕色的,有的人的头发是红色的,有的是金色的,怪吓人的。”
“竟然有此等怪人?”木香的惊讶是实实在在的,因为她没想到,在这个史书没有记载的朝代,竟然也有金发碧眼的老外。
顾妈妈好像知道穆可馨的兴趣被激发出来了,便不由分说拉着她,坐上马车后就对谢勇说:“谢勇,走吧,东升客栈。”
顾妈妈真是热情好客,一路上都在不停地给穆可馨介绍,这里是什么,哪里有什么,以及更此地此物有关的家长里短,听在穆可馨耳中简直就是一部精彩的野史。
穆可馨努力搜寻原主的记忆,发现京城方面的记忆少得可怜,便知道她很少出门,大约在三年前,也就是王舒兰“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踏出过长安侯府,标准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代闺阁小姐。
简直是个悲剧人物!穆可馨叹道,既然这样,那我今日就替你逛一逛京城吧,反正她也有开铺子做买卖的打算,不管是在哪个朝代,女人都必须有钱啊,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钱没饭吃,没钱说话都不敢大声,没钱腰杆都站不直,没钱只能依附男人。
泰华大街是大晋国最繁华的商业街,全长有十里左右,这个地方的景象,穆可馨能够在原主记忆中找得到,她小时候,长安侯带着她和生母王舒兰,一起逛过首饰店、布庄,也逛过中秋灯会、元宵灯会,甚至一家四口一起在饭馆吃过饭。
穆可馨回忆起往事,发觉长安侯爷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他对王舒兰应该是的宠爱,只是为什么王舒兰会“死掉”,之后他为什么对王舒兰的一双儿女不闻不问、任由范氏在府中兴风作浪?
长兄离家为何不跟她道别?为何到了军中都不曾给她来信?既然康景明知道她长兄的消息,长安侯那个便宜爹,难道不知道自己大儿子的消息?
穆可馨觉得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或者说原主活得太窝囊的,居然什么也不懂,居然都不曾想做法子取得老爹的信任,然后想法子反抗范氏的欺负和迫害。
顾妈妈看到穆可馨发愣的样子,还以为她被京城的繁华热闹震惊了,便打趣道:“木香啊,觉得京城很不错吧?你要是喜欢啊,以后就嫁个京城人家,就不用再回你们那个村子了,我看你生得挺周正,说不准可以进高门世家做姨娘呢,可惜康国公府不许纳妾,否则给咱们世子做妾也不错呢,咱们——”
顾妈妈话尚未说完,旁边的人就像炸开了花一样,大声嚷嚷着:“天噜啦,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康国公世子成亲之日换新娘了,康国公世子成亲之日换新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