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凌支起耳朵,细细听着瑶兮下楼时落在楼梯上的足音。凝重、滞缓,是一步一步、一阶一阶慢慢往下走的。
他倏然笑了笑,未见得这个狡诈的瑶兮就上不了套。
大鱼须得长线钓,反正自己也不急。
足音消失后,炎凌稍稍欠身,望向窗外的长街,烟雨朦胧中,瑶兮那身淡金色的锦衣分外显眼。
他立在长街中央,稀疏行人从两旁走过。
瞥见他缓缓抬起头,视线似乎慢慢投向自己所在的这面窗户,炎凌急忙撤回身形。
面前是瑶兮留下的那坛酒,从酒坛到封纸,甚而留在坛肚上的字迹都一模一样。
炎凌拍开封泥,斟了一杯,自问自答,道“说不定能品出别样滋味?呵,好哇,反正我也是蒙在鼓里,那帮天仙儿要是想害我,恐怕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举杯,嗅了嗅,酒香与店里伙计上的酒似乎没什么区别。
忽然,远处传来两声惨叫,割裂寂静雨夜,戛然而止。突兀尖锐的惨叫声,吓地炎凌一个激灵,手中的酒杯咚地落在桌子上,淌了一身。
他探出头张望长街两头,雨幕里升起细薄的雾气,稀疏行人仍各安其职,醉酒的醉酒赶路的赶路。
嘲讽也似的一笑,重新坐稳了身形,再斟一杯,仰头饮下。
这酒,味道好熟悉……
炎凌复又斟了杯店内伙计送上来的多情熬,一口送下,果然是天差地别的两种滋味。
炎凌默默道:“瑶兮拿来的酒,我肯定不是第一次饮,味道太熟悉了……他断不会有如此好心赠我酒饮,既然他拿来送我,就一定有目的。说不定这酒的出处,便与我有关。”
他托起酒坛仔细打量了一番,没看出什么异样,斟满一杯,将酒坛重新封好了口,且特意将酒坛上的红纸扯了去,避免混淆。
这顿饭炎凌吃的很慢,裹挟着雨丝的夜风从窗户灌进来,吹的脸颊潮湿。他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几个月来在荒诞做戏中滋生的那种不真实感,慢慢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而诡异的轻松之感,终于,敌在明,他在暗了。
如果说,鹊青真的是敌人的话。
饭后,楼下伙计上了茶水,他无心再饮,带上瑶兮带来的那坛酒拂袖而去。
跨出明月楼大门,对面便是“舞霓裳”,勾栏风月,尽收眼底,但,是夜的“舞霓裳”却不如上次那样热闹。
门内欢客各个了无生趣,似也如他这般,对这片虚假天地生了厌弃。
其实这座宿安城,到底变没变炎凌也说不清,他们唱这出戏,也是被逼无奈吧。
沿着长街往东,他慢慢踱着步子,偶尔仰起头感受夜雨的清冷,有路人特意遗落了纸伞在路上,他笑笑,不打算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