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殷只慢了半舜跳进血池中,却已经晚了不止这所谓的半舜。www.biqugexx.net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摸向了三伏所在的位置,疯了一样的在血中摸索,却只能捞到无穷尽粘滞的腥臭液体,根本摸不到鲜血以外的任何东西,可他却能看见三伏,看见他朝着空无的地方不停的开阖嘴巴,好似在跟看不见的什么说话。
被血池一点点吞没殆尽的三伏旁边是风陌毫无气息的身躯。他就这么僵直着、维持着一个打出去没来得及收回的显得有些可笑的无相拳招式,珞殷颤抖着抬手去探,发现风陌早已经没有了气息。
风陌竟然在这般没有受到任何伤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的死了。
好不容易找回一点清醒地珞殷再度惊慌起来,他茫然地抬头去看周遭的石台,明明是在这天命坛的最底,他不知道为什么能看见肆无忌惮大笑的龙逸;白凝羽眼神如炬;六老的尸体;呆愣的甘北七;大吼的宁堪;抿唇握拳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前代,以及……被湛天谣与杜宇两人才勉强架住、没能跃下的君迁子。
三伏张了张嘴,依旧没能发出任何珞殷可以听到的声音。三伏就像被隔离在世间之外,轮廓只是虚影,声音无人能应,既存在,却也不存在。
珞殷终于从巨大地惊愕中找回一点理智,拧眉看向那个占据着睚欣躯壳的怪物,艰难地张开嘴。
“你是谁?”
他勉强抑住了身上不由自主的战栗,问:
“你是什么?”
“睚欣”用手中的玄赤旋回答了珞殷的提问,显得之前的几剑都如同玩闹一般,现在这般全力以赴珞殷唯有以菱寒六式来应对。可惜,那套在重凌手中与他战成平手的怪诞重杀六式换到睚欣手中,成了处处克制着他可怖剑法,逼着他节节败退。
“睚欣”见珞殷退了,便提剑朝着君迁子等人所在的石台而去。
湛天谣如临大敌,可那子息的威压迎面而来,她的手竟然抖连非墨刀都拔不出来,其他人亦是如此。
这个占据睚欣躯壳的“怪物”不止会睚欣所会的一切,更因为其杀伐不留余地而强大到近乎无敌,加上逐渐形成的白景子息,还能驾驭肉眼不可见的玄奥力量,光是直面他就会发抖,根本没有人能做他的对手。
珞殷反应再慢也知道对方要去做什么,当即穷追而去,堪堪在他朝君迁子等人挥剑前拦下了他。
菱寒六式挡不住重杀六式,可珞殷脚下漾起的属于行云流叶的螺旋却阻断了对方的动作。
“你真碍事。”
“睚欣”说着改变了挥剑的方向,再次对上珞殷手中的凌云无双,后者依旧只能竭尽全力招架。
“你到底是谁?”珞殷在招架的途中破了音般的声嘶力竭。
对方对他的质疑毫不理会。
“其实,白凝羽没有教外武反而是件好事,没有行云流叶也是一件好事。”
对方依旧不喜不怒,带着居高临下的嘲讽,却也带着如师如长地循循善诱。可无论珞殷如何去寻,都找不到一点他所熟悉的淡然随意。
在那极致的陌生之外,又有一种无法忽略的熟悉。
珞殷陷入了一种怪诞的矛盾,他一面在倾力否定这个杀了六老的“怪物”不是睚欣,可对方身上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举手投足,又与他原本认识的那个人重叠在了一起,让他无从否认。
对方手中的剑强到让他觉得陌生,好似每一剑都带着惊天的杀意,好似他不杀光眼前的所有人就永远不会停下。-*---更新快,无防盗上www.biqugexx.net--*--可同时珞殷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就好像对方一直是都应该是无所不能的强悍。
“你何必明知故问?”对方终于不喜不怒地反问:“能学到重家密不外传的剑法的人,难道还有别人吗?你用着我亲口下令八重传给你的内力,难道还不明白?”
对方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刺在珞殷心底,成为无可辩驳的事实,让珞殷陡然觉得拥有神祇碎片、被称做“武神”的自己就像一个天真的笑话,可他又不愿意放弃这一点渺茫的期待,挣扎在矛盾的两端。
混乱的思绪让珞殷逐渐连菱寒六式都用得犹豫不决,而玄赤旋则在毫不留情的刺向他。
一击又一击不停地往他身上留出一道又一道伤口,珞殷勉强避开要害,神情恍惚得根本注意不到那些伤。他的思绪全部纠缠在那些反复的无数疑问之间,最终只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把三伏和风陌怎么了?”
珞殷的声音早已经抖得不成样子,甚至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让他全身都充满了恐惧。
对方却给了他一个让他更加恐惧的回答。
“我会杀光世彩。”他说:“为了成为白景,我可以杀光这世间的一切。”
珞殷惊愕地看着对面的人。
“为何惊讶?”对方不解道,“武学有三,外武,内武,行武。人学武,不就是为了杀戮?”
与方才完全地陌生不同,珞殷再度察觉到一种熟稔,一种他不禁想要去倾听、想要遵循的熟稔,可它同时带着陌生的强悍与毫不留情,以把珞殷打得节节败退为乐。
“武学在宗学里独占一派,是杀人的好法子,却要被分为内、外、行三大系,不就是因为它太过强大,怕人以武来杀人为乐吗?”
他游刃有余地说:“完整的武学绝学,不会只囊括一套剑法。而太过强大的绝学,自身也必须有克制它的方法,才能不被反噬。很多绝学都不只是一种外武,更是一种内武,还是一种行武。这种凡人窥视法则创造出的绝学,就是超越凡人之上、便于杀死其他凡人而创造的。”
他宛如在剖白,也像是以往任何一次为人答疑解惑,不停地说着。
“我没有学过行云流叶,因为我已经会惊鸿照影,因为万顷天光就是一种内力用法,惊鸿照影也并非是一种单纯的行武,它是一种可以让任何外武威力倍增的行武,所以我手中的重杀六式才会如此之强。”
他依旧是一副不喜不怒地表情,说得话却含混且没有头绪,仿佛是一个抱着庞大绝学的人不经意间抽出一点轮廓,只是为了炫耀他比任何人都强。
“白凝羽以为我没发现,其实我早就意识到了,他创出来的绝学又岂会是表面上这么肤浅的东西?他身为一介凡人又有什么资格来掌控天?”
珞殷边招架边皱着眉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对方依旧不答,只是自顾自地说:“就像万顷天光并非只是内武,而是一种内力的用法一样,行云流也叶并非单纯的行武,否则重杀六式就不会跟你战成平手,只会战到‘你’或‘他’其中有一方死亡。”
说到此处,他终于顿住了。
“他?”
“他”是谁?
“睚欣”像被什么东西叩开了关键点的记忆,就这么慑住了。
与之同时珞殷终于被点醒。
方才数次对方停手都是同一原因——行云流叶。
珞殷当即不再以菱寒六式接招,只在原地用了行云流叶,而后以行云流叶撤出去三丈有余。
足尖轻点过赤红的血池之上,一点螺旋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