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凌陡然想起初识，想到前代从苍域带走他之前最后说的那段话。-*---更新快，无防盗上www.biqugexx.net--*--
他当时迷茫不知，只莫名觉得痛苦，由内而外的痛苦。
对方察觉到他的心思，说：“你现在肯定觉得自己很迷茫，而迷茫的人会觉得很痛苦，会觉得这世间不会再有人比自己更痛苦。可是还有一种痛苦，你却不会想面对它。等你长大，会遇到很多不同的人，其中就有比你更痛苦的人。到时候，你就不会再得不到自己内心的迷茫与痛苦算什么了。”
“你骗人，”他反驳：“根本不可能比现在更痛苦……”
“有的。”
“那是什么痛？”
“是痛不欲生。”
“痛不欲生？”
“是心底的痛苦使人丧失了求生之欲。”
……
重凌知道，白景是没有求生之欲的，哪怕睚欣看起来再像是一个普通人，也只是一层八重经年累月帮他伪装出来的皮囊，可他一直在暗处看着他，能察觉到那细微情感起伏，哪怕就连他本人都否定，重凌也能看到。
此时此刻，重凌终于明白了前代口中所说的话。
通过了五行问天的白景，在承接“未明”之时到底有多痛，否则又怎么能让一个人断绝求生之欲？
这恐怕就是这痛不欲生。
“我不准。”重凌说。
就像睚欣在他成为重凌的那一刻用自己的伤阻止了他的玉石俱焚一样，他也想在这一刻阻止他。
重凌说：“你要敢这么做，我就杀了你。”
“你杀不了我的。”睚欣不为所动地看着重凌说：“你根本下不了手杀我。”
他说又是一念而起，打算把被重凌踢下石台的珞殷重新拉上来，却在他刚刚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被重凌一把抠住了胳膊。
“不准！”
重凌把玄赤旋就地一插，空出另一只手抓住睚欣两条胳膊。
脚下的石台是什么打造而成，竟让能将上古名器的剑尖弹开。
玄赤旋朝着一侧滑出，停在两丈开外，方才被古怪力量拉到石台边缘的珞殷再度跌落下去——
石台上的睚欣试着挣扎了一下，可是挣脱不出，他只能似笑非笑地看着重凌，问：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却还阻止我？”
重凌执拗道：“我说不准就是不准。只要我活着，就不准你这么做。如果我死了，你的承袭也就开始了……”
重凌说到此处好似知道了关键所在，惊愕地瞪大了眼。
“小凌，你闭嘴。”睚欣当即喝止，不容置喙道，“你说的‘如果’根本就不存在。”
“为什么？”重凌不解地看着他，问：“明明只要遵循规则，你就能顺利承袭一切，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为什么你会如此的……害怕？”
“我害怕？”睚欣反问，“我怎么可能会害怕？”
“对，你就是在害怕。----更新快，无防盗上----*--”重凌说，“你明知道没有万念就没有子息，你明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那些失控的声音逼疯，你却宁可固执己见，也不愿意遵守规则。”
重凌问他：“你不是想成为白景吗？为何要在这最后关头退缩？”
“因为……”睚欣犹疑了一会儿，才说：“因为我没料到是这样的承袭。”
说完，他呆了一瞬，然后慢慢地牵动了一下嘴角，试图露出一个凄惨一点的笑来博取同情，可八重没有教过他这些，他只能露出一张精致淡然且唇角弧度不多不少的好看笑颜，以至于他的眼底地只有冰冷的无望。
“你其实料到了。”重凌却说，“你早就料到了，不是吗？”
“我……”睚欣脸上故作的表情顷刻荡然无存，他声音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地颤抖，说，“是，我其实……料到了。但是我不想这么做。所以我……”
“所以你带来了一个呆子武神。”重凌了然道。
“我……”睚欣再度一顿，几番斟酌才道：“小凌，你应当知道……”
“是，我知道。”他的话再度被重凌打断，“我知道你看起来那么聪明，其实却是个傻子。”
睚欣：“……”
重凌说：“人这一世，哪能诸事都不骄不躁不喜不怒，若有高兴的事再笑就是了，若有难过的事就大哭一场，若是受了委屈，为之气愤，就反抗，就发怒。酒肉美食，文武韬略，亲朋挚友，天下江湖……这所有的一切都亲身去体验过，你才会是个活生生的人，这样才不枉你降生到这世间。你怎么能以为自己是一个什么都能掌控的人？”
他说：“你真正能掌控的只有自己，所以人才自私。”
睚欣淡然地听着他说完才道，“小凌，既然你还记得八重教过我的这段话，就不应该阻止我，让我自私一回。”
“不行，这不叫自私。”重凌摇头，笃定地说：“这段话也不是八重教给你的，是我教给你的。”
他说：“这是你带回石中雅竹，跟我交换条件教你‘重杀六式’的时候说的。”
——小凌，你老来找我喝酒，想不想要对酒盏？想要就拿重杀六式来换。
睚欣仿佛在一瞬间从脑海中的嘈杂里听到自己的声音，短短一句，随即戛然而止，那才是他拿回石中雅竹的真正目的。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被重凌束缚的手，似乎想起了被自己刻意忘掉的事，轻而易举地把胳膊抽回来，在重凌还来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之前，他抬手隔空抄来了被重凌丢下的玄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