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白景猜不到我的欲求吗?”白凝羽反问,道:“我束住你的手脚,让你只能尊崇于六道祭祀,你却依旧猜不到我想要什么?”
“上古祭祀的通天之能,岂是人力能做能左右?”睚欣道:“你明知道我即便做手脚,也奈何不了六道祭祀。”
白凝羽却说:“我还要等六道祭祀结束之后,确保你承袭属于你的天命。”
睚欣:“已经结束了。”
白凝羽:“什么?”
睚欣:“对你而言,六道祭祀之后就是结束,我有五十年的时间琢磨你的弱点,再来想方设法击败你。”
这个年份恰巧是醉生梦死酿成的时间。
“白景所指,可与我之揣度相同?”白凝羽陡然想起了什么。
睚欣不答反问:“珞殷在哪?”
回答他的并非是白凝羽,而是一道轻地仿若无形的声音。
“西南,应该是去了禁域。”
声音落定之时,睚欣身后的门扉被从里面打开,露出屋中满地的狼藉,以及一道烟青身影。
白凝羽转瞬进了那间竹屋,看到那间宛如冰窖的、贮满醉生梦死的屋子里所有的小酒坛都被干净利落的一刀,拦腰斩断。
这般没有任何多余动作的招式,正是重家独有的剑法。
“到是可惜了这天下奇酒。”
重凌缓步绕到睚欣身后,顺势将占满酒的玄赤旋归剑还鞘,回身对他的少主人轻轻地单膝下跪,问:“如此,是否遂了小睚的愿?”
睚欣颔首,诚心道:“谢谢小凌。”
说完他便朝着西南方向纵身,前往本以为此生不用再次踏足的地方。
“小睚,早去早回。”
重凌站起身来,目送睚欣消失,惊鸿照影离去之快,让传授绝学之人面上多了一闪即逝地惊愕。
青出于蓝了么?白凝羽想。随即又否定了。内力深度差距如同云泥,不过是错觉罢了。
白凝羽看着满地狼藉。这些酒不止是用来让黑御邪成长的,还是牵制他,让白凝羽能自由来去于关内外的东西,现在他必须尽快差准祭入关去收酒。
“别想了。”
重凌身形一闪,凭空隐没气息。
等他再度现身时,不甚在意的继续说。
“关内也没了,都被小睚让人毁光了。”
白凝羽闻声一愣。
重凌身如清风扬叶,转眼到了竹桌边,悄无声息地拿起了凌云无双。
白凝羽再度惊愕于对方毫无预兆的动作。
如果说白凝羽是一种底蕴超群的目下无尘,那重凌就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游刃有余。
他其实鲜少与人正面冲突,因为他重家的招数从来就不是拿来与人当面冲突之用,若不是小睚让他刻意放肆一些,他根本不会初见白凝羽就跟他争锋相对。
他们几个初到重阳明就演了一出戏,前代默契配合,重凌的张牙舞爪,简直是毫无破绽的闹剧,让白凝羽误以为重凌是个张扬的人,加上湛氏的出现对白凝羽多少有些动摇之用,可以说是白凝羽在算计别人的时候,大家也在算计他。
“白景是故意带湛氏来苍域的?”白凝羽抓住了这点端倪。
“你猜。”重凌轻笑着掠过问题,只说:“有时候,决定成败的都是毫不起眼的小事。”
等重凌说完,白凝羽也冷静下来。
“醉生梦死没了还可以再酿。”白凝羽道。
“是么?”重凌再度笑道:“这‘再酿’恐怕至少也得等五十载。”
白凝羽道:“五十年对于我而言……”
“白先生与我等凡人不同,五十载对你不过转瞬,对我们却足够了。”
白凝羽收回了落在远处的视线,抬起眼来盯着重凌。他自然听懂了重凌的言下之意——五十年内,他都会被黑御邪束住手脚,不得入关。
白凝羽好似方才意识到与白景同行诸人里还有这么一号不容小觑的人物。
“你是谁?”他问。
白凝羽回想了许久,才从睚欣的言辞里找到一个名讳。
“重凌?”
白凝羽说出口后不自觉一顿。
他总觉得以前曾经听闻过类似的名号,却想不起那名号具体如何。
“千余载前,龙者和沁无生有一位友人,亲自创出十二式无敌剑法。然而你不屑于剑法,自然从未注意过此人。”
白凝羽愈发疑惑:“我记得近神者和沁无生,却不想起他们曾有一位友人。”
“此人离开苍域后,不想再与苍域有所瓜葛,决定舍弃过往,改名换姓,并得到沁无生给的字号,称为:重凌。”
白凝羽还是想不出苍域曾经过与这个名号有关之人。
“看来,白先生活得太久,已经忘记许多重要之事,只记得那些愚蠢的传统。”
“你口中的‘重凌’既然与沁无生和近神者有关,同样以‘凌’为字号的你,便是那‘友人’的后人?”白凝羽试着揣度。
“不是。”
夜风乍起,重凌随之背身。
“我们重家只承袭剑法,赢得字号。”
重凌转瞬隐就没在黑夜当中,唯有声音回荡。
“也只有白先生才会固守着姓氏、家世、身份、传统这些迂腐至极玩意,明明徒劳无功,还要去追逐那虚无缥缈的天道。”
重凌的声音里有着掩藏不住引以为豪。
“我重家从不如此。”
他说:
“无关正邪善恶,我重家只帮想帮之人。”
话音落定,重凌仿若一缕青烟过境,带着凌云无双彻底自重阳明内彻底消失了踪影。
他来之于无,归之于无,不留半丝可探气息,哪怕白凝羽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