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注定是很多人的不眠夜。---
珞殷想找人问当年睚欣与他母亲的十和局是否还有其他不知晓的隐情,六老却三缄其口,睚欣、前代与重凌都不见踪影。要说此前众人不明白睚欣回到沁园与棋老胡诧学棋不过四年如何能赢上代,看到了关内外黑白先后手的区别就都明白了。
黑白对弈本来先手就占优,关内以白子为先手,苍域以黑子先行。睚欣从小在苍域便执白子后手,若是还让了六子,一直以逆境中后来居上的方式下棋,不相伯仲的情况下别说胜局不易,就连和局也极其艰难。回到关内先后手与苍域相反,他执白让六子先行,只不过是让彼此开局五五,并不占优,但是足够公平。可这种公平对一个长期处于落后十几手还能取胜的人而言,根本就不存在所谓公屏了。因此这世间恐怕很难在十九道间找到能跟睚欣为敌的人,除非有一个人自小学棋也是如同他这般,始终以落后十几子的方式来对弈。
然而,更让君迁子和杜宇在意的是关内外黑白先后手颠倒问题。
君杜二人请教了六老,一贯知无不言的他们竟然三缄其口,六人以及缩进了竹屋里把门一关,摆出一副闭门谢客的模样,加上不见前代踪影,这就更难让他们无视这先后手里的文章了。
君迁子和杜宇各自闷头苦思,良久却都没有头绪。
“星罗棋。”君迁子忽然开口提及胡诧手所持的上古名器,那星罗棋就是一枚黑白各半的棋子,“那星罗棋就是黑白各半。”
杜家出过那么多位宰辅,典籍自是藏了不少,对上古十五名器并不陌生。杜宇道:“我记得在曾在一本杜家古籍里看过记载,说那纵横的十九道之间隐藏着神秘的上古之力,远比一般卜算更能窥得天机。星罗棋既然为上古名器之一,会不会与这关内外对弈先后手相反的情况有关?”
君迁子开口提议:“不如你我干脆对弈一局试试?”
杜宇略是沉吟片刻,觉得有些道理,便也点了头。
风陌从旁听到现在,终于忍不住道:“你们两个可悠着点,折腾这些乱力乱神的玩意,小心惹出些收拾不了事儿……”
杜宇和君迁子默契的无视了风陌,风陌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听他们两扯着自己完全不会的十九道就犯困,听到他们两个要下棋,还不听劝,干脆摇醒了枕着自己胳膊打瞌睡的三伏,强迫指点他无形功的招式,弄得睡眼朦胧的小三伏怨声载道。
竹桌这边君迁子执黑先行。
“上古遗留至今的古怪东西与力量并不算多,上古名器也是因为曾经在上古横行无阻才能得“上古”之名。”
她落子同时对杜宇说出了自己揣度。
“太古混沌,远古洪荒,上古六灵……若大胆的往前推导,这黑白对弈或许可以追溯到比上古更古老的时候。”
杜宇直白后行,颔首道:“古时六灵降世,化身万物,因而这块土地才能以‘神州’为名。上古名器有‘上古’二字遗留,应该与你推导的相差无几……嗯,那我就大胆的推导一番了,如有纰漏君迁子尽管反驳。”
杜宇顿了顿,清了下嗓子,才道:“黑为阴,白为阳,古籍上说先有阴再有阳,所以先有黑才有白。”
这便是关外的下法。
而关内的下法是:“但是,白为天,黑为地,自古以来,天就高居穹顶,如此俯瞰地上芸芸众生,所以白子先行亦是合情合理……”
杜宇说到此处戛然而止,下棋的动作也僵住了,君迁子也停下动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biqugexx.net
杜宇莫名打了个寒颤,似是有些如梦初醒,亦是有些害怕的瑟缩了一下肩膀,道:“我有一个猜测。”
君迁子:“请讲。”
杜宇:“与其空口无凭,不如请君迁子陪我证实一番?”
君迁子:“如何为证?”
杜宇:“交替十二手。”
君迁子:“好。”
君迁子是聪明人,既然杜宇如此说了,姑且就依照他的意思交替了十二手。
片刻后,棋盘上黑白各十二枚旗子,在竹灯下熠熠生辉。可那寂静流转一般的光,却让杜宇脸色沉重起来。
十二手后杜宇没有多做解释,示意君迁子道:“不分胜负便撤盘重来,君迁子可愿意?”
君迁子琢磨不透杜宇的想法,自然颔首。
杜宇说:“这次我们以关内的法子来下,我执白先行。”
君迁子照做。
二人又交替下了十二手,就在第十二手即将落下的时候,折腾完三伏的风陌已经杵在旁边好一阵了。
三伏在旁边打瞌睡,风陌则哈欠都打了十七、八个,对二人不满道:“真不知道你们搞这些做啥……啊!”
风陌百无聊赖地带着困倦的“啥”字刚出口,尾音却变成了吃惊的怪叫。
君迁子直接抬手,用月桂扇挡住风陌的嘴,“别大呼小叫。”
杜宇则道:“芙风楼主应当是见惯了大场面,怎还大惊小怪?”
方才还昏昏欲睡的风陌现在是醒透了,彻底的。
不仅醒了,还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们这是弄了些什么鬼把戏?”
风陌看着面前的状况,简直怒不可歇。
面前棋盘上,交替十二手的黑白棋子都碎了。
碎得非常彻底,只是一撮撮黑色与白色的粉末。被风陌那大吼的声音还吹散了不少,黑的和白的都混在了一起。
方才依照关内的方法白子先行,没有发生任何事。而反过来,依照苍域的方法黑子先行,只有前面十一手都如常,等到第十二手落下的刹那,棋盘上的所有落子都华光一闪。短短一瞬过后,它们便又暗淡下去,接着就都龟裂风化成粉末了。
三伏被风陌的声音吓醒,揉着眼睛看清了棋盘,一脸莫名。
“这是什么怪力乱神的玩意?”风陌一把挥开君迁子堵住自己嘴巴的扇子。
君迁子也僵住了,半晌才把手里的月桂扇打开,问杜宇:“这……算是证实了猜测吗?”
杜宇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
风陌不寒而栗,不想听杜宇的猜测了。
三伏此时似乎又醒了一些,看着棋盘上棋子破碎后留下的粉末,嘀咕道:“你们怎么能把白凝羽的东西弄坏呢?不知道东西贵不贵,白凝羽会不会要我们赔……”
“天道颠覆。”
杜宇的声音压在三伏的话尾突兀地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