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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殷记得这个清晨,记得每一个细节。biqugexx.net

可这个清晨并无任何特别之处,一点也没有。

就像是君迁子恢复本来模样的那一天,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

跟戏园子里演绎悲欢离合时所出现的电闪雷鸣与大雨倾盆完全不同。

它的确太过于普通,却让人无法忘怀。

气候正值夏季,仰起头就能感受到炙热的阳光灼在脸上。

要说唯一特别的事,恐怕是这一天睚欣没有像往常起床后,就忙着去断尘亭吃早饭,珞殷自然也没有跟去。

这是珞殷第二次来到这座飘荡着七彩幔帐的小楼,是他第三次见到上代。

这里是上代沁园之主的小楼,这里住着让睚欣从天明等到天暗再到天明的却依旧没有等到的那个人。

住着他即将杀死的那个人。

珞殷跟着睚欣踏进七彩小楼,里面依旧挂满了写着字的宣纸。

笔法苍劲至极,根本不像是女子的笔墨,带着不容退怯的决意,亦如落笔之人如寒冰般冷然的性格。

落款皆是第一百一十二代沁园之主。

题字宣纸包围的中央,跪着一位身着藕色罗裙外罩荷叶边短卦的年长女子。

她的头上依旧带着那一朵耀目的赤水珊瑚雕花,面色一如既往的冰冷严肃。

当珞睚二人步入上代的视线,她才扬起了脸,对睚欣露出轻蔑不屑的表情。

重凌看见珞殷,没有像上次那样问他为何要来。

小楼的四个角落已经没有了那四位佩戴着无名剑的重家之人,六老却征旗的早早就已经在小楼里等了。

见少主人来了,玄老蚩索便开始出声质问:

“上代,你究竟为何要向穆东来透露沁园的位置?”

上代没有回答,仿若永远也不会回答。

“上代。”

其余五老齐声一唤,声音哀叹,满是痛心疾首之意。

“你当知晓这是沁园唯一的禁忌……”

“六老无需问了。”睚欣打断六人。

他心中早已经知晓上代口中的答案。

“是因为我。”

他说。

“因为我是白景。”

他说的十分笃定:“因为在上代眼中,让白景来做主人的沁园早已是病入膏肓。www.biqugexx.net旁人愚蠢麻木,未曾察觉,甚至被这少主人的虚伪表象所骗,听命于他,忠于他,是何等的可悲可笑。可她却不会被骗。因为她是沁园唯一清醒的人。她要想方设法给沁园根除病灶,哪怕必须先把沁园露于人前,也是为了一鼓作气摘除名为白景的毒瘤。”

既身为白景亦为沁园之主的睚欣,忽然对周遭在场的所有人说:“你们知道天道法则吗?你们知道那上天拟订的规条里面拥有我们所学所用所依仗的一切学识,任何东西都是从那些法则里剥离出来的残片。沁园以天下学识为根基,而白景却是天,是天意现身人间。只要白景愿意,夺走这些不过举手之劳。”

上代此时终于出声,道:“我沁园作为世间万事万物之宗源,怎能让白景来掌控?你们六老听从白景,是想让沁园毁在白景手里?你们六老捍卫沁园之梦的责任,莫非都忘了不成?”

睚欣对上代置若罔闻,低喃着反问:“毒瘤么……?”

白景的确是天,是遵循法则来行事的存在。

沁园却是凡人挣扎建造起的梦境,存有世间凡人想捍卫的一切。

睚欣明白白景应当如何,他一直都很清楚,并且从未怀疑过。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白景的那条路却开始动摇,等他醒悟之时,发现那天条路的旁边出现了另一条崎岖无比,却让他不禁向往的小径。

太崎岖了。

他不确定踏上那条路,是否还能保住沁园。

六老清楚已经没有什么能劝服上代,沉默地依次立在上代左右两侧并与睚欣和重凌形成仿若天地初开的四方之势。

“琴老。”

“棋老。”

“书老。”

“画老。”

“玄老。”

“黄老。”

六老顺序报上自己作为沁园绝学技艺顶端的名号,并对睚欣与重凌正式行礼,重凌与睚欣亦先后对六人回礼,依照六老的方式各自报上自己的字号身份。

严肃正式的见礼之后,三方再度相互慎重行礼。

这些简单的动作与言辞,落在珞殷眼中,郑重得让他不禁战栗起来。

好似之前见过的那些轻松的、渊博的……都不是沁园的姿态,而这般郑重其事才是沁园原本的姿态。

六循礼仪行毕,立于沁园八十一种绝学技艺之巅的八人齐声道:

“多罪并罚,愿为见证。”

接着,由颜学开口将已经整理成卷轴初稿的重浆纸呈出,开始诵读:

“第一百一十二代沁园之主,白氏。私发沁园拜帖于八郡王,挑唆左右二宰,窃传声瓮至逻桐,阻挠沁园之主收受雉鹰息令,破坏传雾瓮,勾结湘西侯穆东来泄露沁园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