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放弃的东西,所以无论怎么重要,舍弃起来还是那么容易。
宁堪张了张口,想唤一声面前这个长得很好看的人的名字,然后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要么都是绝口不提名讳,要么他都是称呼对方做:白景大人。
因为,他宁家自小就被教导要尊敬“白景”,以至于宁堪根本没有勇气唤白景的名讳。
睚欣在一刹那便决定的事,是阐述自己的另一重身份,那一重必须一直是个秘密的身份。
宁堪本以为睚欣会说出他白景的身份,就像以往那样,说:我是白景。
可他却说——
“因为,我是沁园之主。”
睚欣说话的语调一如既往,与告诉别人他就是白景的时候并无二致。
“我是这一代的沁园之主,是第一百一十三代沁园之主,也是将来的天帝之师。”
睚欣说。
“我替自己未来的弟子保管天帝兵符,是理所当然之事。”
“你是沁园之主?”卢立先是愣住,而后陡然跳起来。
什么气度礼仪,被卢立抛诸脑后。
卢立龇牙瞪眼,冲着睚欣大吼起来。
“你这竖子居然自称沁园之主?我还是沁园之主呢!我比你更像沁园之主!”
卢立几乎是见鬼似的吼着:“你这黄口小儿,信口雌黄其他事情也就罢了,这等谎言以为我会相信?”
见他不反驳,卢立更是咄咄道:“有本事拿出凭据来,有本事证明你是沁园之主!”
“……”
睚欣沉默一瞬。
宁堪则瞪大双眼,无比惊讶。
自宁堪认识睚欣开始,就没见他穷词过,而此时的睚欣却无法回答卢立的质问。
睚欣只能目光不瞬的落在卢立脸上,直看得卢立心下发怵。
无形的威压与莫名的恐惧,让卢立再度跌坐地面,可他嘴巴上却不退让分毫,继续骂道:“你这黄口小儿,竟敢谎称沁园之主,冒充天帝之师,你才是大不敬!你才是逆贼!你这便是死罪!”
“可我的确是沁园之主。”睚欣不若卢立那般激动,只是平静的陈述事实。
卢立嘲弄道:“你这等小儿都可以当沁园之主,本相岂不就是天帝?”
“可我的确是沁园之主。”
睚欣看着卢立,只能再说一遍同样的话语。
不知是无力,还是茫然,他竟然觉得不知道应当说什么来证明自己。
他被人问过:你是白景?有什么凭据?
他只要说“我是白景”,并且反问别人能否说出同样的话,因为白景是天下间唯一可以自称白景的人,无人可以假冒。
可当他被人质问作为沁园之主的凭据,才发现除了沁园之人根本没有人能证明他就是沁园之主。
可是,他若是让沁园之人来佐证自己的身份,他们也会被要求证明自己的身份是否属实。
而能证明沁园之人身份的只有沁园本身。
可是,沁园却偏偏是这世间最隐蔽的秘密,是绝对不能泄露给外人知晓的存在。
莫非他要为了证明自己沁园之主,而带卢立去沁园?
那岂不是让这个费尽心思隐秘了千余载的地方成了一个笑话!
睚欣忽然发现,自己正面对一个天下间最大的矛盾。
他明明是沁园之主,是保存有天下间所有真相的主人,却不能向世人证明这个地方是否真的存在,更不能证明他就是这个地方的主人。
导致沁园变成如此隐秘的存在,甚至连提及都不敢的,恰恰是世人否定真相的愚昧,更是他们心中对真相的畏惧。
初代沁园之主沁无生就是担忧凡愚之人出于各种理由企图毁灭真相,才将它隐秘起来。
可是,这样隐秘的保护,却让它成为一个无法佐证、不可信且不存在的地方。
这样的隐秘,让沁园成为一个可以被旁人随便质疑其存在的地方。
这是否本末倒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