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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殷看着那个光脚在泉水上捧着启天灯跳来跃去的月白身影,想起来前日忘了问的一件事。
“睚欣。”珞殷唤他。
“嗯?”他应。
“嵩峻王一行为何会来俯山?”
“大概是出于‘好奇’。”
“好奇什么?”
“白景。”
珞殷一愣,没想到乐正幽言会好奇白景。
“她是如何知晓白景身在俯山?”
“她提到过这个人的名字。”睚欣指点。
“姚说易?”珞殷只听乐正幽言提到过这个名字。
“对的。”睚欣道:“乐正幽言告诉我是姚说易透露了白景的行踪,而我恰好就是白景,是为了提醒我姚说易肯定透露给了更多人知晓白景的行踪,而觊觎白景之人定然都会前来俯山,并叫我小心为上。”
“……”
珞殷吃惊得张口结舌。
他完全没想到乐正幽言一句不经意的话里,竟然能包含这么多隐藏的深意。
珞殷意识到自己把乐正幽言当做一位普通的小姑娘来看待着实太过于浅薄。
这嵩峻王不过是表面上像个普通的小姑娘,她那聪明又迂回的思绪,恐怕只有王族那般复杂的王宫内廷才教养得出,远不是寻常百姓家能揣度得透的。
说到那位把白景身在俯山的消息有意透露给旁人的蜀地王,珞殷难免皱眉。
此前,珞殷只跟蜀地王见过一次,就是在蜀地睚欣去赌坊赚银两以及赢回录未和岐伯赌输的那两件上古十五名器的时候。珞殷对姚说易的印象,其实只有一张眯眼狐狸似的面孔,还有那奇怪的看美人的嗜好。
然而,虽然奇怪,却不想一个王族的行为。譬如:那番在酒楼的相遇,睚欣故意出言刺激姚说易,引得姚说易一番猛咳,却也只是咳,并未动怒。再者,姚说易曾出手阻拦湛天谣,为得就是多看几眼,却并没有不轨的企图。而他跟珞殷攀谈之时,却只是对珞殷留心,当他知道睚欣身为白景的身份,立即对他那副好相貌视若无睹……结合这种种看来,姚说易此人绝对并非表面上那般一张狐狸脸而已,只怕是心性极其坚定能忍耐。
珞殷仔细回想,发现自己和姚说易第一次见时,姚说易是通过自己武神的身份认出白景,显然姚说易很早以前就知道白景与武神结伴同行,现在应当也是用同样的方法得知武神身在俯山,白景自然也会出现在俯山,可是……
“说起郡王,我们并未在俯山遇到姚说易,只遇到了高行厚,难道姚说易除了跟高行厚借兵,两人连这些不起眼的消息也相互交换过了?”珞殷问。---
睚欣并没有回答他的提问,而是带着几分笑意说:“你有没有发现乐正幽言很有意思?”
“哎?”珞殷始终习惯不了这人忽然就转话锋的习惯,问:“嵩峻王哪有意思?”
睚欣道:“世人言行举止多因情感而起,譬如:复仇。”
“你是说十五年前两郡合战那件事?”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珞殷颇费一番功夫才想起睚欣之前提到的这件事。
“对。”睚欣颔首,解释道:“十五年前,乐正幽言的父亲之所以会死在逻桐,主要是因为姚说易和高行厚的暗地合谋。她现在有机会报仇,却考虑到嵩峻的百姓和嵩峻的实力,没有选择出手复仇。”
“这哪有意思?”珞殷问完之后猛的一惊,改问:“十五年前姚说易与高行厚就合谋过?”
睚欣颔首,道:“对,他们两位可是老盟友了。”
珞殷愈发疑惑:“他们现在合谋是因为白景,那十五年前是因为什么?”
睚欣道:“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
“姚说易不想等到他的父母百年之后再传王位,高行厚当时被流放在北逻桐,正想方设法回逻桐王城。”
就合谋的结果而言,他们二人都得到了自己所想要的东西了。
“那你为何会说乐正幽言有意思?”珞殷继续问道。
睚欣对他笑道:“乐正幽言像是只传承了王座,而没有延续上一辈的仇恨。这很少见,所以有意思。”
他看珞殷听得似懂非懂,只得继续解释。
“人的心思其实十分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某些时候单纯比聪慧更加重要,也能让人不被仇恨束缚。这样的人并不多见,是一种罕见的天赋。”
睚欣说完便跃上小楼,在珞殷旁边坐下,并把自己手里的启天灯递给他端着。
他冲皱眉思索的珞殷笑了笑,道:“其实你不用事事考虑的如此认真,人不可能明白所有的事情。”
“连你也不能?”
“嗯。我也不能。”
珞殷略微松开皱着的眉头,轻轻地颔了下首,过了一会儿才再度开口问。
“我只是难得见你忽然对乐正幽言如此上心,才会有些好奇。”
——严格来说,嵩峻王也不是一般人。
睚欣多笑开几分,瞥眼看珞殷眼底不减反曾的疑惑。
“你还没发现么?”他问。
“发现什么?”珞殷愈发不解。
“乐正幽言有些像你。”
“哎?”
“表面单纯,内里万象。”
“我有这么复杂心思?”
“没有。”睚欣笑道:“所以只是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