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海桐祀附近,赤桐海湖面。www.biqugexx.net
君迁子被风陌提着腰带,落到距离神坛不远处的逻桐船只甲板上站定。
她一只手拿着双筷子,另一只手捧着个瓷碗,碗里有个被她咬了一口的甜糕。
落地站稳后,君迁子就开始琢磨,究竟是否要把碗里的甜糕吃完。
君迁子还没来得及琢磨出结果,就瞥见了身侧那一身橙底黑线唐草绣纹的显眼青年。
“好好一个江湖门派,做什么不好,跑去给郡王卖命。”
芙风楼主正意气风发的朗声对七星剑派诸人喊话。
君迁子从旁一看,却只觉得他那身橙底黑绣唐草纹的衣裳非常碍眼,恨得简直牙齿发痒。
“小陌,你到是等我把碗筷放下再走?”君迁子开口抱怨。
真不知道风陌这急起来就拽着别人腰带直接用无形功走人的毛病是什么时候养成的?
就不能跟被拽着的人先打个招呼?
风陌先去看左、右两侧那五十列逻桐州兵,还有中央的千余名七星剑派弟子,听到君迁子的声音才侧过头,发现她手里果然端着碗筷,显得十分滑稽。
风陌不悦地拉长脸,觉得自己方才浮空而来的气势以及那番喊话都被君迁子这端着碗筷的模样给连累得消失殆尽。
风陌大步跨到君迁子面前,粗鲁的从她手中抽走碗筷。
抬手朝后一扬,直接扔了碗筷。
伴着碗筷落地的破碎声,风陌潇洒地拂袖甩头,对居中穿着州兵号衣的七星剑派诸人再度开口挑衅。
“芙风楼主——风陌,前来讨教七星阵。”
七星剑派诸人面面相觑,半晌才从方才滑稽碗筷场面中回神。
“芙风楼主胆子到是不小,竟敢只身前来讨教剑阵?”
几个像是门派中说得上话的大弟子出声奚落道。
“小看我们的七星阵,只怕会有来无还。”
风陌自入江湖起,已经打过数不清的架。
有的是别人主动找上他,有的是他自己主动找上门,所以这开场白似的玩意他听多了觉得没什么变化,总是能免则免。
面对这样无聊的挑衅,风陌自然是不屑于回答的。
这话又说回来,虽然风陌打过无数次的架,多数都是一对一。偶尔力战群雄,还是因为被某些输了还不服气的三脚猫带着门派里的人来群起伏击。那时候应对的自然同一门派早已熟悉的武功招式,以他的身手要一敌百,绝对是不成问题。
至于眼前这般以一敌千?
风陌还未曾试过。
不过,眼前既然有机会一试,风陌自然求之不得。
“多说无益。”
风陌道完四字,直接挥手一掌,打飞面前一位七星剑派的弟子。其他七星笛子见状,立即抽剑出鞘,脚下步伐速移变化。
被打飞的人落地同时,风陌面前已经出现了七星阵的雏形,摆阵速度之快多少让风陌感到惊喜。
一人对峙千余人阵仗转眼成形。
旁人看来觉得不自量力,风陌却雀跃难抑。
江湖人好战的血性深植风陌的血骨,也只在对峙中,他才能觉得恣意快活。
君迁子没有去看对峙的双方,而是瞥着应声落地被摔碎的碗筷和甜糕,忍不住睨着风陌的背影直嘀咕。
“真是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少爷,不止糟蹋东西还浪费粮食……”她嘀咕到途中,瞥见风陌脸上那副跃跃欲试期待神色,好像哪怕她不帮忙,他也要自己去跟那一千个人好好比试一番。
君迁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以能气死风陌的缓慢速度,磨蹭着从怀中摸出铁布月桂扇,翻转手腕甩开折扇,顶着那张无缚鸡之力的病弱书生脸孔,道:“小陌啊,在下刚学开阵,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她话还没说完,风陌已经无形功遁走,直接鱼贯入七星阵。
“你到是听在下把话说完啊?”
君迁子手里的扇子和脑袋一起无力摇晃。
“你不早点说?”恶声恶气的声音从剑拔弩张的人群深处飘来:“让我自己对付两、三百人没有问题,这千把个人,就算我一刻能拍死三个,至少也要打两个时辰,何况还有七星阵……”
风陌说话同时拳脚早已在动作,无形功与无相拳扯着风声响动,伴着有人中拳的哀嚎与剑刃划破长空的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更新快,无防盗上----*--
君迁子继续摇头,风陌则夹带着内力向四周朗声喊道:
“这船太小,你们的剑阵施展不开,到时若是输了,还诸多借口,不如跟我去岸上好好较量一番?”
剑阵摆到途中的众人不禁一顿,另一道老者的声音已随内力递到近前。
“你们就去赤桐海岸摆开阵势,让芙风楼主见识一下七星阵。”修世尊者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相信芙风楼主不会是个挑衅完又因为害怕而临阵脱逃的人。”
“陌某何时怕过?”
风陌反问完,即刻从尚未成形的剑阵中脱身而出,无形功一闪,再现身时已去到几丈开外,径直地朝向湖岸掠去。
七星剑派诸人紧跟着跃船而出,千余人一起浩荡地跟在风陌身后上岸。
君迁子脑中浮出那道清冽的声音:若是无需言辞,阵中之人就自行开始这第一步,那这开阵就已成功一半。
君迁子想罢,不禁摇起头来。
谈、甫两家虽然交情非浅,她和风陌却是自小就八字不合。
君迁子生性内敛,善于思索。风陌则暴力张扬,猖狂冲动。
他们俩人凑在一起,不是为了一丁点小事吵架,就是为了原则底线斗得面红耳赤。就算是风陌不来招惹她,她也会忍不住捅风陌软肋。
这一来一回,亦敌亦友。
偶尔利害关系勉强一致,才会共同进退。
多数时间,不过是买卖情报的主顾关系。
自然不能跟珞睚二人浑然天成的默契相比。
风陌这番举动只是他性格使然,正所谓:误打误撞,错有错着。
君迁子离开大船,不紧不慢踏水而行,宛如闲庭信步般跟在浩荡的人群最后。
途中她回身一望,发现方才站的那条嵩峻大船两侧已经荡出数道波纹,朝着虞宫船只所停泊的方向驶去。
君迁子摇扇一笑,病书生的人/皮面具好不温和,宛如谦谦君子。
“看来不止错有错着,还一石二鸟。”
君迁子笑的时候,天空中刚好划过一道闪电,接着便是震天雷鸣。
君迁子不禁叹了口气,望着天际闪光划出的曲折线条,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
譬如,她总跟父亲吵架,因为父亲总让她学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做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别学什么奇玄阵法和岐黄之术,她偏不。
她就喜欢解阵破阵,就喜欢医理药学,她还喜欢藏在墙角偷听家长里短、机密趣闻,更喜欢独自一个人回味琢磨,却从来不告诉别人。
因为,她知道自己和别的姑娘家不一样,哪怕是天谣和风陌,他们也不会像自己这般每天都贴张人皮面具到处溜达,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
天谣出身氏族,风陌生于世家。而女子继承氏族,男子继承世家,风陌和天谣过的都是理所当然且顺子自然的人生。他们两个都不需要像自己这般,需要在身为女子但是出身于世家的曲折途径中挣扎。
若是她不想几继承世家倒好,也不用费尽心思挣扎。偏偏她就是想继承,就是想证明自己能担得了湘西谈家的家住名号。
君迁子比父亲擅长玄学,比母亲精通医术,会酿更好的月映酒,懂得如何在龙蛇混杂的江湖中周旋……可是,那些在风陌和湛天谣眼中看来理所当然的继承事宜事情,在君迁子眼中却要付出数倍的努力才能得到,这就是她与风陌、天谣打区别。
与她情况正好相反的戚台寅,虽然身为男子,却仿若没能受到什么阻力,就简单的继承了虞宫北第氏族。
这些波折在她看来就是不公。
她想要的是不用经历这些波折的公允。
即便她自身无法享有这些公允,也希望在以后与自己同样情况的人能得到。
……
君迁子边胡思乱想边来到赤桐海岸边,找到一块位置不错的硕长巨石站定。
她迎着雷霆闪电仰起头,恰巧被纷纷落下的雨丝,打得满脸湿润。
君迁子也不知道在即将帮风陌开阵之时,为何会忽然想起这些问题。
大约是天际的雷电轨迹太过曲折,有些像她迂回怪诞的人生。
君迁子摇摇头,抽回思绪,抬手拭掉眼睑上的水珠,俯瞰下方已经成型的七星阵,以及被围于酒斗形阵中却依旧得意自在的风陌。
橙底黑绣的繁复唐草纹依旧华丽招摇,仿若风陌的存在便是一种挥之不去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