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欣饮下了“死生契阔”的誓约酒,珞殷便不再多言,沉默地给他斟酒。--*--更新快,无防盗上biqugexx.net-*--
大部分的人饮酒是为了作乐抒怀,约人同饮亦是为了相互畅谈。
睚欣却不喜在饮酒时多言。
睚欣平常心思就很重,即便表面上看不出来,心底一瞬却能转几百个念头。
尤其喝酒在他喝酒的时候,是动心思最多的时候。
所以他喝酒的时候,往往希望四周能尽可能的安静,能一个人喝就再好不过。
这样,他便可以留一半脑子想心思,另一半则根本不动任何心思。
珞殷平常话就不多,这也正是睚欣经常让他陪自己饮酒的原因。
珞殷见睚欣喝得高兴了,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继续给他倒酒。
十几杯酒下肚,睚欣跟醉字完全沾不上边,不过心情到是喝得畅快了些,纠缠在脑中的麻烦事似乎也找到了可以串联的线索。
睚欣的一半脑袋正专注地思考着,另一半则近似空白般有些恍惚着,就听见安静到现在的珞殷忽然开口说:
“下次你不许用沁园和你自己来威胁我。”
睚欣闻声略抽回些心思,抬头瞥了珞殷一眼,面上异常无辜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就是你刚才说过的那句——”珞殷重复了一遍:“‘你若插手此事,就不再是我沁园之人,我也会当做从未认识过你’。”
“……”睚欣一噎,想起方才的确说过这句。
“你喝了誓约酒,以后险境也好,争执也罢,就算是去送死,也应该带上我。”珞殷则毫不让步地继续说:“你以后绝对不要再用沁园和你自己来威胁我,也不许再对我说诸如此类的话来威胁我,或者其他的话阻止我帮你。”
珞殷声音依旧婉转温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
他一口气把方才憋闷在心底话全部说完,眼睛便笔直的盯着睚欣。
睚欣略微吃惊地看着他,竟然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嗯?”
“……嗯。”
许久等不到想要的答案,珞殷直接追问了一个单音。
睚欣纠结了片刻,被珞殷毫不让步的眼神盯得没办法,只得也应了个单音。
之后,大约整整一炷香的时间,睚欣都一手托酒盏,一手托脑袋在想一件事。
这一炷香的时间明明够他想许多许多的事,可这一炷香里他却只想了这一件事,还没有想出个结果。
于是,他只好多花了一炷香,继续想。
为何珞殷一说那个“嗯?”,他就不自觉弱势几分,莫名就什么都答应了,还答应的特别痛快?
莫非是因为声音太好听?
他自幼便听过无数种声音,有清脆,沙哑,高亢,低沉、尖利、浑厚……无论哪一种,都是带着执念的渴求与质问,在他听来都不可能算是好听。
而珞殷的声音却有别于以往听过的任何一种,宛如诗画般婉转,纯粹且温和,寻不到肮脏的执念……最后,睚欣得出了一个结论:
都怪诗画般的声音太好听,才害他答应了一个誓约不说,还莫名其妙允下了另一个许诺。
……
珞殷看睚欣撑着脑袋半天没换姿势,以为又他跟方才那样坐着就睡着了。等他探头一看,发现睚欣还神采奕奕的睁着眼,弯着嘴角看起来似乎是在考虑什么。
“话说……”珞殷出声打断睚欣的思绪,问:“你这两天是不是都没睡过觉?”
睚欣回过神,看了珞殷一眼,犹疑了一下,轻轻一颔首。www.biqugexx.net
“真的没睡过!?”珞殷惊道:“这两宿都没有?”
睚欣有些疑惑地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还问我怎么发现的?”珞殷心底又来气了,道:“你刚才坐在小楼外面,说着话就突然睡过去了。我想了好久才想到你可能这两宿都没睡过……你这人怎么熬了两宿不睡,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那君迁子也熬了两宿,可他张假脸都惨得都没个人样了。”
睚欣沉默。
珞殷则问:“你不困么?”
“困的。”睚欣点着头据实以告。
“既然困了,为何不睡?”珞殷追问。
睚欣一默,然后微微摇了摇头,并不打算解释。
珞殷无奈的看睚欣并非是故弄玄虚的样子,只是单纯的不打算解释。
睚欣的脾气之古怪,珞殷是早见识过的。
一言不合分道扬镳的狠话随时可以说出口,珞殷不够聪明,自然不知道该如何追问下去还能不吵起来。
珞殷心底暗叹了口气,径直起身挑开幔帐,伸头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发现已经是午后了。因为重凌的事情闹腾过一番,他完全没有在意时辰,估摸着现在距离傍晚也就一个多时辰的样子。
珞殷回身问睚欣:“你要不你先睡一会儿?”
“唔……”睚欣沉吟一瞬,才道:“困是困的,但是又很饿。”
“也对。”
因为重凌挥剑就来,他们两个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光忙着喝酒了。
珞殷也思索了片刻,说:“你不是说沁园的厨房什么时候有都吃的么,要不我们先去吃点儿东西,然后你再回来睡觉。”
睚欣却摇头,道:“我想跟宁堪他们一起吃。”
珞殷皱起眉,反问:“你是想跟宁堪抢东西吃吧?”
别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人却是“吃饭之意不在饭”,是为了抢宁堪的吃食。
睚欣被猜中了心思,不甘不愿地点点头,坦荡道:“欺负宁堪挺好玩的。”
“也别欺负的太过了……”珞殷越发无奈的叹口气,把话题转回原处,说道:“那你现在是有些困、很困,还是非常困?”
睚欣琢磨了一下,坦荡地据实以告:“非常困。”
珞殷再度皱起眉,仔细思考了一番。
若只按照抵达沁园的时间来算,睚欣已经是三天加两宿,接近三十个时辰没睡过。而在来沁园的途中,也就是在月羲苑的船上,他究竟是否休息过,珞殷根本猜不出来。
最然珞殷担忧的是,一般人这么久不睡,可能直接昏死过去了。要么就像君迁子那样,一张半死不活的脸。可是,睚欣面上根本看不出来就算了,之前几日还故意找茬跟他打闹,平常说话也不恍惚,脑袋似乎也不发昏,精神好得简直与旁人无甚区别,真是让珞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他才好。
珞殷边想边叹气,皱着眉劝道:“不如你先睡一下,我去拿点东西来给你吃。等吃完了你再睡一会儿,等到晚饭的时候,我再喊你起来,一起去断尘亭……去抢宁堪的饭吃。”
珞殷说完之后,心底忍不住叹了不知道第几次气,直道对不住宁堪,而且也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唠叨过,连吃饭睡觉都要替睚欣大少爷劳心。
难得的是,睚欣一句没反驳,当即应允。
“好。”他说。
“你居然那么听话?”珞殷眨了眨眼,吃惊过后再度皱眉,改问:“你究竟是就这两宿没睡,还是最近很多天都没睡过?”
睚欣:“……”
珞殷:“你这最近究竟是为了什么都不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