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京后,我进入了另一种状态,全身心地投入到医药工作中。药方基本确定,按祛寒除湿通痹,温阳益气补血的大方向,我们的首次试药有制附子,熟地黄,鹿衔草,烫过的骨碎补,淫羊霍,肉苁蓉,鸡血藤,炒过的菜菔子,生姜,干姜,炮姜,桂皮,当归,北芪,牛大力等。我们按薛伯的药方严格挑选各种草药,比如产地的要求,回收季节的要求,药草的采用部位,如用根或茎或叶或花或实或是全株使用都有考究。接着进入制药阶段,先煎后煎,磨粉的目数,半制全制,用什么器具,有的用酒洗后再制,有的用蜂蜜炒过后再制等,每一道工序我们都必须一丝不茍。
团队的另一边开始招募志愿者,我们这是早期试药,从全国各地招募了五十名前期的红斑狼仓患者,为他们建立了档案。
七月初,第一个疗程所需用量的药丸已制好,志愿者也各就各位。我们分配好五名医生各自给十名患者试药,记录各种用药数据,治疗效果的变化,根据患者地域的不同给他们制定不同的食谱,饮食忌寒凉生冷辛辣,水产品多属性凉,蔬菜中有苦味着皆性凉,烹调多以生姜为辅。制定饮食和作息规律及锻炼细则,食不过七成,晚上十一点前必须入睡,早上七点前起床,正午保证半小时的午休。每天锻炼时间二十至四十五分钟不等,因人而异,以散步或快走为主,锻炼至身体发热有微汗则可。并要求其与家人良性沟通和相处,忌疲劳,忌负重,忌悲怒,每日早晨自行拍打所定穴位半小时。医生监督患者严格执行。其余三名医生与试药的医生相互配合,根据实际情况在不同的疗程对药物进行调整,我与另外一名医生则根据他们的建议和反馈负责选药制药,按疗程配足药丸。
试药阶段正要启动,管理门诊医疗的黄副院长说新疆地震,急需各大医院派医务人员前往增援,把薛伯研究团队的其中两名医生借调走了,而李莹这时去了部队随军,我们一下少了三名医生。
我觉得这是一个有人有意为之的障碍。黄副院长因为阮院长拨了大批经费给薛伯已有些不满,对于我这个旁路而来的实习医生更是不屑。其实他心里何止对我不屑,他一直认为薛伯不是科班出生,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完全是时势造英雄。奈何他和薛伯年纪相仿,经历同样的时代,怎么一样的时势就没把他这个早期的医科毕业人才造成英雄?真是捌子走路说路不平,爆牙吃果嫌果太歪。
病理和医疗的研究工作要求细致严谨,面面需周全,不可有任何遗漏和也不能仓促而为,这突然变化的节奏让我们和薛伯陷入了暂时的人员荒中。话说是借调支援,但是什么时候能复位却由不得我们决定。黄副院长见我们眉头不展的样子,走过来和薛伯说其实他对我们的研究课题很感兴趣,如果薛伯不嫌弃,他可以帮我们为五个病人试药。他的能力我们自然信得过,但我信不过他的用心。他不喜欢我,我何偿觉得他是个好人?但薛伯却欣然应允,认为他在主动化干戈为玉帛。
我也不好对黄副院长的行为进行表态,开始对仍缺着的两个位子着急,我们到处想办法,薛伯说如果实在不行就让杜朗从部队调两名医生过来。我想到刚调过去的李莹,杜朗哥不喜欢她,会不会又把她调回来?我直觉觉得很不妥。我突然想到了纪长霖,他说过我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的。现在已经七月,他应该从基地训练中毕业离开,可以接我的电话了,因为昨天我接到杨逸的电话,她说她已经飞回杭州开始另一种学习生活,伍振霄竟背着她在她家的公司总部应了一分不错的职,现在他们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我羡慕地说鹣鲽情深,鹣鲽情深,竟忘了问她为什么可以提前一个月毕业,因为我们俩训练的累计时长要到八月才够一年。
我不再犹豫地拿起电话打给纪长霖。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喂,白芷
?”
“长霖,你在哪?”
“我在北京。”
“在北京玩还是学习还是工作?”
“都会有。”
我正要再问,对方挂了我的电话。天啊,这些男人,半年多一点而已,说过的话那么快就不记得了。我立即重拨,他不守诺言,我要提醒他,顺便说他一顿。
电话铃声在我身后响起。我转过身,看见纪长霖,卢亦,赵凛站在我们办公室门口,后面跟着阮院长。我立即猜到了结果。
“阮院长,你给我的这一惊一喜是要了我的老命啊。”薛伯爽声笑道。
“薛老,我们可是一辈子的革命战友,我可从来没给你挖过坑,而且有些事不提前说也是不得已为之啊。”阮院长笑得跟弥乐佛似的。
我忍不住激动,冲过去给他们仨来个战友的拥抱。纪长霖跨前一步把我挡在他们面前抱住我,“我们白芷参加工作后变得有礼貌了,会和人打招呼了。”
我推开他欣喜地说:“你们来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纪长霖眯着桃花眼笑而不语。
赵凛说:“白芷,我们一直以为你在广州什么财务公司里实习,原来你躲着我们独享薛老的教导来了。”
卢亦说:“我们本想去找你问你要不要一起来,但长霖说不用了。原来你在这里。”
叙旧的话不多说,我有更要紧的事处理。当即我要薛伯把他们仨给我,帮着一起赶制一批有四叶草印纹的药丸。凌晨一点药丸还在蒸干,纪长霖让我们都回去休息,他留下来看着。这个点数回去也是浪费时间,我说我在医院睡一下就好了,其余二人也同样态度。他们仨都是在北京有房有车的人,以后我加班顺风车随便坐,在杜家住得不爽了,还可去他们家中蹭住几日,这后面的日子真是有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畅意。我愉快地扒着桌子将睡未睡之际,梦话般地问为什么杨逸也毕业了。纪长霖说番禺训练基地从此以后不招在校学生,目前在校学员全部同期毕业。有了答案我就要睡去,又听到有人叫我。
“白芷,你怎么睡在这里?”我睁开困顿的眼看到杜朗哥站在我面前。
其余人站起来打量着杜朗哥,我清醒了些,赶紧站起来向大家介绍,“这是杜朗哥。杜朗哥,这是我的新同事,也是在基地一起训练的学员。”然后把他们仨的名字讲了一遍。
纪长霖审视地看着杜朗哥,杜朗哥同样审视地看着纪长霖。卢亦和赵凛好奇地问:“白芷,我们也要叫哥吗?”他们这是在问杜朗和我是不是亲戚。
杜朗哥向大家微额首礼貌地道:“大家叫我杜朗就好。”
“白芷,回家!”杜朗哥随即转身对我说,同时向我伸出手,我没接,转身拿起椅子上的手提包和大家说了再见,跟上他的脚步。他之前说只要我加班就来接我,看来他已经在外面等了不知多久了,我都忘了这茬事。
“你饿吗?”上了车,杜朗哥问。
“不饿,我们四个在医院食堂用过晚餐和霄夜。杜朗哥,你吃饭没?最近工作上出现了一些小插曲,今天一忙就忘了你在外面等。对不起啊。”我头低得很低,余光看到我和他座位间的小平台上放着一个冷了的披萨和两杯柠檬茶,心里更是内疚。
“我不饿,回家吧。”停了一会儿他又说:“遇到什么难题了要这样加班?”
“和我们一组的成员突然被调走了两个,另外李莹自己申请外调了。不过今天纪长霖他们正好补了那三个空缺,所以现在也没事了。”
“那为什么还要加班?”
“因为薛伯分了五位患者志愿者给黄副院长跟。所
以我赶制了一批药。”
“那些药不是早制好了吗?你突然赶制怎么来得及?”
我对着杜朗哥甜甜一笑,装萌地侧着头看他抿唇不语。他侧过来看我一眼,弯起唇角看向前方认真开车。才第二次他就有了经验,一见我的萌呆状,不再问话。
第二天我把有四叶草印纹的药丸亲手交给黄副院长,说为了感谢他的鼎力帮助,我要把这个过程拍个小视频发到微博,好好宣杨一下黄副院长不辞辛苦,高度为人亲自参与基层工作的精神,虽然我知道他转手就会让他下辖的医生去跟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