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景予此番伤得重,昏厥后静静躺在尧华宫的寝榻上,但眼下天庭都陷入战争,仙医供不应求,眼看那伤口渐渐溢出黑色的毒素,我愕然跑出去寻了一天的大夫,最终还是带来了慕子妖。
如今的他似乎时时刻刻都同手中的一盏灯笼形影不离,我已没兴趣问他原因,一开始说是救南景予,这人连眼皮都不眨一下,静静擦拭着纸灯笼,待我又说到重伤的是天庭不可缺的战神时,他才终于跟来。
不过非常不巧,此时病榻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醒过来,挣扎着叫嚷要回天河战场,双眸都带着血色。
“各位请都下去吧,”我冲几名侍奉汤药的宫女道,带着往日在光明宫的行事气势。
即使我如今没了光明宫女官的职务,到底是我带南景予回来的,为首的清瞳看了看我和慕子妖,踌躇片刻,还是领其他人退下。
“天河那边情况怎么样,”我没想到南景予对待战事会这么执着,绕是一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也只想杀敌,他许是见我脸色越发难看,当即掀被下床,“事不宜迟,走……”
只是话还没说完,我面无表情地就迎了上去,一只手稳稳当当朝他脑后便劈了下去。
我早有准备地任那倾倒的重量靠在身前,过去想不到的是,南景予也有这样羸弱的一天。
“快动手吧,”我以带他出战场的姿势将人又拖回榻上,在慕梓妖愣了片刻后出口的指点下,利落地就扯开了他背后的亵衣。
乌黑的煞气和脓血纠缠在一起,狰狞深长的刀痕,叫人看着都不寒而栗。
慕子妖自宽大的袖口中取了随身医囊,坐于床沿朝那□□的背部一下下施起银针来,时而拔出才没入躯体不久的针,只见那针端的一团黑色气体正在渐渐蔓延到整个针体。
“幸好你将他带回来的及时,这毒是魔界特有,吸取的阴邪气越多,伤口越溃烂得厉害,”他抬眼细细打量着那吸了毒气的银针,道。
我欣慰找到根本的病因就好,立即问:“那可有快些将这伤治好的法子?”
慕梓妖却皱眉瞥我:“你还真把我当作医神了?我先施针暂且定住他元气,最好别让他再像方才一样疯癫地要回战场,不然我不能保证,在我找到根治的法子之前,尧华的主君先传出噩耗。”
说罢便拍拍衣袖起身,作势离开。
我原本只是觉得他在三界见识的多,才在没有医仙可请的情况下请了他来,想来这一直催促治好南景予罕见伤的要求,也是难为人家了。
“等等!”我赶紧叫住慕梓妖,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医囊,急声恳求,“这针怎么施,你也教我吧?万一他先醒过来,大家招架不住岂不是……”
“那就打晕他,”慕子妖很果断地道。
我愣愣:“要是再醒?”
他还是道:“再打。”
但我还是自认没那个本事,十分犯难:“不是吧!按你说的那样做,且不说他诫心高,能不能让我再得逞都是问题,万一,万一打得都连我都不认得了呢?”
慕梓妖终是以凝重的表情承认我们共同的担忧:“你说的,似乎还真是这样……那,我再去找找迷乱人心智的法子。”
于是托着下巴,也没管被我夺走的医囊,便朝门口去。
我坐回床沿,为榻上昏睡的人扯了扯被子重新盖好,曲起膝盖托起腮,心情惆怅。
慕梓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目光却是一直落在我身上,令我不禁好奇他又想到了什么救人的法子,不过才准备开口,那人又匆匆离开。
我不想让南景予再回战场了,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什么,一来可避免
他如同宋兰景当初赴死的危险,二来也隔绝涟漪的精神荼毒,所以左右忧思,正值天后为发现司命井损坏而大发雷霆的消息时,毅然站了出去。
“今日你所说的话,如何保证句句属实?”陈旧的先任司命府,如今围满了宫侍和仙臣,天后的声音在司命井边回荡,威严得骇人。
“自是以性命担保,”我看见司星师傅惊愕的面情,但立即垂下了头,叩拜于地,“娘娘曾将婢子的姻缘许都给尧华主君,婢子亦早已将南君当作夫君对待,此番司命井毁,反耽误了天帝指挥对战的时间,婢子不忍再您废时日追究,便来检举往日在尧华的所见所闻,确定此事确实是他所为……”
司星师傅瞒了天后几百年司命井毁坏的事,偏偏如今仙魔大战,天帝欲开启井口寻求预测指示,井却突然由内炸裂,惊了圣驾,更扯出陈事。
此时我却觉得,这是南景予做得最有远见的一件蠢事,好让我将他老底揭个遍,肆无忌惮在大庭广众下抹黑。
见天后只是默然不语,我赶紧又继续陈列早已准备好究查的罪状:“而且,他不仅曾为一己私欲入了司命井,近些天来还倚仗神职之便,压榨下界地仙及妖族供奉,令怨声哀遍,实在不配得天庭如此厚爱!”
我义正言辞的表现,很快引来众仙的一片片唏嘘声,天后步步向我走来,沉吟片刻,高雅细长的柳眉眉峰一挑,唇扯了些许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