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稀里糊涂应下南景予要人护他渡劫的事,一盒装满蠕动虫子的见证物便推到了我面前。
五彩斑斓的蠕虫,肥肥胖胖的滚爬在琉璃瓶里,数不清的小足如同触角般在瓶壁上探来探去。
我越看越战栗得厉害,南景予此时则悠悠晃荡在藤椅上,仿佛一副放贷商贾的模样,大笔挥洒在卷轴上,洋洋洒洒写着天界一旦盖上印章便成契约的文字。
“想不到,你不只是为了牵制慕梓妖,根本不过是弄了一堆这些东西,随时拿人寻乐啊,”我本试图用手去隔着琉璃抚抚那些生物,却终是猛然缩回手,抚住了额头无奈道。
南景予听我一说,立即捞回瓶子就要起身:“怎么,你要是太怕,那大可不必浪费我物色别人帮忙的时间……”
“诶,等等等……”我哪敢错过能堂堂正正离开尧华宫牵制这样难得的机会,赶紧抢回琉璃瓶,咽了咽苦水,“我吃我吃,我吃还不行,总之你白纸黑字说话算话!”
垂头,我很利落地就要去扭开瓶盖,闭眼皱紧眉头,满脑子都是往后,自己被将要发生的一幕心悸到吃什么都要吐的场景……
头顶冷不防被扣打了一记。
“谁叫你去吃!”我再猛然睁眼,只见南景予拍开我手,小心握住那摇晃了几下的瓶子,道,“你要嚼碎一只,我到时恐怕就要还地灵蛊母一颗曾乱嚼东西的牙。”
闻罢,我盯着那一条条活软的虫体,更是面情扭曲到欲哭:“那……直接吞……”
他至今还是苍白的面色一沉,薄怒间,却是问出我其实最想问他的话:“你就不能想想其他法子?”
我垂头,无法面对好歹是对吃东西有着特别爱好的妖族,如今却沦落到靠吃虫子谋生的事实。
然而,幸好南景予终于给我细将了一番种蛊的方法,其实蛊虫耐活,根本不怕吞咽,鉴于我实在一副还没触碰就生不如死的样子,他只好顺手摘了片花叶,施了仙诀扔予我。
我按他的话准备去割出一小道伤口,但一卷袖子便露出一条条难看的细红痕,那些在司星宫中讨好剑灵留下的疤。
我自认还是要些脸面的,一窘迫,赶紧将袖子又扯低了许多,好在南景予只是淡淡瞥过,没问什么。
我伸出新伤的手臂,闭着眼感受他将一条蛊虫推入那伤口后,虫体渐渐钻进皮肉,最后不见的蠕动感。
再睁眼欲动手臂,却南景予伸出一指摁压在那红色的伤口处,指间似乎是运出了些许仙力,暖和的光晕下,原本就不大的伤口渐渐在温抚中疼痛几乎不再,最后只愈合成一条细痕。
有什么场面同这一幕似曾相识,我正要细想,却见他抬眼对上我的目光玩味,竟是同指间暖意完全不搭配的算计——
“你运气很好,挑的这一只是只贪睡的蛊虫,不过它一旦醒来性子便烈,若是感应种主以仙力附咒语催动,便会在寄主体内漫无目的的咬噬,直到见血封喉……”
于是这一刻,我猛然缩回了手臂。
我欲耍泄一场果然下了陷阱的脾气,终是在手臂间的诡异躁动中咬牙作罢,只好看着他手中摇晃起的卷轴仙契,作最后一点自我安慰。
一旦有了我这样赌上命的追随者,还没下界渡劫,南景予就没放过任何压榨劳力的机会,如果是防止多余的人知晓他将遭劫数的事还可以理解,但叫我来往于他和涟漪之间,妥实是掐着软柿子飞来抛去。
自从遭了雷劫,按理说是该躲就躲,南景予却本着横竖也会霹来的定论,搬榻去院子里整日晒着阳光。
我便是被他一指那不远处石桌上的匣子,令去弱水神邸送还。
纵然是匣子被金线饶有花样的绑缚着,还是不难认出是之前被涟漪送回来的那个,而里面的东西我也看过一眼,该是美轮美奂的星辰镯。
割星辰糅书法以凝固,挥剑舞动者衣袂翩翩的影像闪现过脑海……我掂了掂那匣子,扭头看向悠闲侧躺在榻,阖目小憩的某人,踌躇片刻,想要回我自己那只星辰镯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接着,我便系好了面纱离开,纵身腾飞于屋檐瓦壁,为了完成南景予想一出是一出的事,真正有了做贼的潜质,就连激动地按着之前背下的图纸方位,到达目的地被发现动静,也是从容不迫地拔腿就跑。
然而宫女的呼叫声越发近,手忙脚乱腾去屋檐的我却怎么也没能跃上顶梁,这才急匆匆变幻了术法,任眼前视野渐渐缩小,最后整只鼠都跌落地上。
“嗷呜——”
四肢落地如断裂般痛得我想尖叫,可这一叫便将自己都吓得不轻,再反应到自己的爪子非比过去的短小,而是指甲倒卷尖锐……整只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是什么的我,便被跑来的宫女抱到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