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戎胤将那碗羹汤扫落在地。
赵后望着此时的戎胤,垂立一旁,美丽脸庞上的惊怒稍纵即逝,极力使自己的声音平稳,她继续道:“大王何以如此动怒,难不成妾说到了大王的心里去了?”
“放肆!”戎胤怒道,脸上已经是山崩的前兆。
“这么多年的相处,你可认为孤是流连情shi之人?”极力平息自己的怒火,戎胤才道,“若孤是这种人,如今可还会有你的位置?”
赵后闻言,却不为所动,她道:“妾自认这些年来竭力为陛下分忧,妾之父亲兄长,都在为大王尽忠奔波,只是妾不明白,大王既已厌弃过那人,为何还会为姬玥这种人动心?岂不知姬玥此人,与那人相类?”
戎胤闻言,心内怒意更甚,但他知道,眼前咄咄逼人的女人是知道自己现在无论如何都不会动她的,他压抑了很久情绪,终于软语下来。
“孤所做的一切,自然是为国政考虑,夫人过虑了,这些时日想是孤冷落了夫人,待这段时间忙完了,孤便带夫人去狩场散散心。”
赵伯姜自然知道戎胤这是给自己台阶下,她是个见好就收之人,只是她没想到,戎胤始终未曾向她承诺不再接近姬玥。
罢了,想到自己前些时日因公子戎勋的事才跟戎胤闹过一次,如此多次拂逆他,恐对自己也不利,这样想着,她终于放下脸来,回手握住戎胤的手腕。
“妾身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大王,还望大王能够了解妾身的一番苦心,妾身除了陛下的爱怜,就什么也没有了。”
“夫人对孤之心,孤十分明白,夫人想必是近些时日太过闲暇了,戎瑄及荆礼将至,不若夫人便帮着孤操持起来吧。”
“诺。”赵后佯装喜极,立刻接言道。
就这么静静地过了良久之后,赵后才开口喃喃说道:“不过妾还是想要征询一下大王的心意。”
“但说无妨。”
“此次八妹妹及笄观礼,宋国和魏国同时派了人来,大王的意思是…?”
“自然是按照之前已经商议好的,此次及荆礼让宋国来使与戎瑄见见,戎勋日后是要嫁往宋国的。”
翟国建制以来,自传闻祖上乃殷商之后,故而尊殷商之德音,所有宫室建筑也是依照殷商之风所建造,整个王宫典仪也继承了殷商以来的一贯传统。
国君的后寝之宫亦称为东宫,祭祀微子启的“大庙”和国人公议聚集的“毫社”位于东宫两侧,行冠、及笄和其他仪式都是在这两处进行的。
女子成年的及笄之礼,由翟国夫人和贵族女眷们主持观礼,男子不得参与。
所以受邀的男性贵族中,向有司献上了礼物后,便被引到东宫大殿宴饮。
东宫高台美榭,雕梁画柱,极尽古韵之美,奢华而又不失雍容大气。
大殿里摆满了古木雕刻的案几,鼎簋里盛满散发香气的酒水和嘉柔。
这些时日以来,翟国一直在为横扫周边小国而不断备战,国内亦是如火如荼的景象,谁也抽不出身来宴请享乐。
这之后,翟国终于迎来了连续的喜事,一月前,赵渊已经禀明诸事皆顺,很快便会班师回朝,现如今,又是公女戎瑄的及笄礼,及笄意味着许嫁。
所以宾客们都在轻松地闲谈,场面一片热闹。
此时坐于大殿左边首席的本来应该是翟国的执政赵渊。
因赵渊不能及时赶回,于是公输谒承上意便代替赵渊出席今日的及笄礼,他高冠博带,身穿黑色深衣,岿然坐于案几之后。
公输谒服侍过两代翟君,戎胤是第三代,如今依然牢牢盘踞着太保的位置,一对鹰隼似的老眼不时地逡巡着殿内的各国贵人。
今日主要的宾客是宋国来的使臣,宋伯的嫡子公子辰亦前来观礼,他地位超然,其余三个兄弟也环绕在旁,显然此时的宋国早已分派别立,这四人是宋国一派势力,也是亲翟反齐的代表。
从一开始,他们便反对齐国的诸多政令,认为齐侯打出的尊王攘夷是不尊重诸国平衡制约的手段,遂与齐国一直交恶。
右边的首席,则是戎胤新近提拔起来的司农佐史,以及他的堂弟般鞑少保。
一门两卿,何其显贵,两位作为太夫人的兄长,更是不容轻视的所在。
在这等待的间隙,佐史也在和身旁的少保悄声闲谈起来:
“女子年十五以上,在许嫁后方能笄而礼之,据说八公主已被大王暗中许给了宋国,可有此事?”
身穿朝服的少保鞑笑道:“兄长消息真是灵通,不知道是从太夫人处知晓的,还是从君夫人处打探到的?”
佐史淡淡一笑:“却是府中夫人告之为兄的。”
佐史的夫人与翟宫太夫人为闺中密友,这在翟宫人人皆知,佐史的这位夫人还告诉佐史,戎瑄对这项婚事,似乎很不满意…
佐史夫人是看着戎瑄长大的,情分比其它王子公孙深厚,她担心戎瑄往后的幸福,然戎胤关心的则是宋翟联姻给翟国带来的好处,女人们和男人们的想法一向都是不同的。
如今齐国已将目光锁向宋国,宋国担心翟国答应助力齐国攻宋,故而两国关系变得空前友好起来。
虽然这之前,宋国一直视翟国为蛮夷,只是如今时运不同,宋国连年与翟国往来,翟国也愿意与宋国交好,而交好的最佳方式,便是联姻。
宋伯如今年过五旬,后宫主位夫人早已去世多年,也未续弦,听闻翟国八公主貌美有才,翟国内外早已声名远播,故而在一年前,便修书戎胤,愿迎娶八公主戎瑄为宋国的君夫人。
能与宋国联姻,戎胤自是喜不自胜,目前看来,他急需宋国这个左膀右臂,所以他很快便答允下来,并许诺戎勋及荆礼后便商讨联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