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少年,昭华虽只在那晚匆匆见过那个小男孩一次,但季煊回到京城,她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那一瞬间,她就无比笃定,此人就是当年的那个小男孩。
这也是为什么,她宁愿对一个书院长师如此以礼相待。
别人不知道,但她永远记着,在先皇驾崩的前一晚,她偷偷躲在皇帷后面哭的时候,是怎么看见先皇将此人抱在怀中,泣不成声,眼中是一种刻到骨子里的痛彻。
她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回来,但内心深处那丝理智告诉她,一定要对这人敬而远之。
“自然,”李澄幼突然听到身前昭华长公主的声音,她语气平和,“季大人身处凤鹤书院,想必有很多为难的事情,本宫自然十分愿意听一听。
“母亲!”成阳又急又气,“他为了这么个东西竟然斥责我!您怎可……”
“住嘴!”昭华突然喝止她,眼底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为了个男人,连脸都不要了,这个李澄幼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自己大呼小叫。
成阳看到了自己母亲眼中的责怪,愤恨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澄幼,转身就走。
这么多人看着,她不好动手,等会人散了,自然收拾的了她!
不过片刻,昭华便重新回到了宴席上,神色如常,宫女将她扶着坐下后,她仿佛才看见一直跪在地上的李澄幼一样,忙命人将她扶起来,“不过是些玩笑话,不至于如此大肆张扬,成阳性格有些大胆,你也别忘心里去。”
李澄幼假装自己看不见身后那个一直盯着自己的人,忍着膝盖的酸疼行礼,“谢长公主。”
虽说是简单的几句话,但在场的人心知肚明,长公主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李澄幼几乎是慌不择路的离开的那群人中的,身后一直跟着一道视线。
芙蕖只觉着自己的胳膊都快被自家小姐抓的没有知觉了,一路紧紧的扶着她。
直到两人离了众人视线,李澄幼才虚脱般的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久久不能说话。
芙蕖又紧张又担忧,一边帮她擦汗,边斟酌着开口,“小姐,您……怎么了?”
“芙蕖。”
“奴婢在。”
“……成琮安,是什么时候,同成阳郡主有关系的?”
芙蕖虽然疑惑,但还是仔细回想了半天,凭借自己依稀的记忆,“好像是半年前,新科状元进宫觐见皇上的时候,成阳郡主因为一些事被长公主责罚,两人正好碰见,自那次后,成阳郡主就为了他不止一次顶撞过长公主,最后便成了这种局面。”
到底为什么,上一世明明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这一次,成琮安会先去招惹成阳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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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宫中。
岐山王和昭华相对而坐,身边的宫人都离开了,殿内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多少,”昭华看上去没什么异样,但岐山王极快的捕捉到了她眼底的一丝游移不定。
“你可别忘了,你跟我在一条船上。”岐山王脸上有些笑意,但手间的动作丝毫没不可以,狠狠的将手里的茶杯掷到了桌子上,白瓷瞬间四分五裂,殿外有人急促开口,“长公主!”
“无事,你们先退下吧。”昭华慢慢的转着自己手间的檀香佛珠,“他的身份,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信?”
“我现在只想知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你的王妃,手里的那几个私盐庄子的位置,他一清二楚,刚刚顺便还跟我说了你们去年这一年的进账是多少。”昭华眼底颤了一下,但还是白着脸看向他,“说的不多,但你应该知道,你可是一直说你手里的东西都是自己接管的,绝对不会出错,那有为什么会被人察的如此明白。”
“他只需要拿着这些东西去皇上面前参你一本,虽说你死不了,但是总能断了你的手脚吧。”
岐山王听着这些话,像被锥子一下下扎着太阳穴,“兵权未收回,江南一带乱象频出,皇上现在唯一的依仗就是我,他不敢。”
“眼下是不敢,”昭华拿起细剪挑下身旁的灯芯,“可要是兵权收回来了,江南被镇压了呢?你猜猜,皇上第一个杀的是谁?”
岐山王起身,几步走到昭华身前,素来冷静自持的脸上有些控制不住的裂缝,“这些事你都有参与,皇上那边我自然有办法,你只要管好你的嘴,别一时糊涂被人蒙骗了心智,别的就都不用你担心。”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短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几个人惊惧不已的喊叫,“长公主!成阳郡主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