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李家后院,临水小榭外,明稷推开小楼的门。
虽然她没有真正在临水小榭住过,但一靠近这座小楼,明稷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仿佛回到自己最熟悉最放松的地方一般。
“别客气呀,进来坐。”
太子跟在她身后,临水小榭并不大,一楼除了待客的堂屋,还有两间给下人守夜住的屋子,楼上则是明稷的闺房。
她熟练地拿出黄铜水壶和茶具,招呼太子坐下:“尝尝我珍藏的茶~”
趁她泡茶,殷遇戈将屋子环视一周,目光落在一角的书柜前,上头摆着一本装订得有些粗糙的画集。
“好了,来……别看呀!”明稷一抬头,下意识制止,太子已经打开了画卷。
明稷:“……”完了,若她没记错,那画集里是……
“这是什么东西?”
殷遇戈将画卷拍在桌上,没有盖上的纸上赫然画着一副竹下吟诗作对的公子画像,往后翻同样的画作还有很多,只不过上面的人都各不相同。
“……就,画像嘛。”
“你成日就看这个?”太子将画集丢在她脚边,饮了一口热茶。
画集上除了男子长相,还有姓名生辰,家世脾性之类,让人不难联想到某些相看用的册子上去。
可李明稷十年前就被许给他做媳妇,这些东西是什么回事?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明稷不无心虚道,心说她是真冤啊,看的不是她,为什么要跟着挨骂!?
“知己知彼?你跟谁知己知彼?”殷遇戈将茶杯顿在桌上,一点都没有放过这个话题的意思。
“……”明稷越过茶几将他的袖子一扯:“你听我解释嘛……”
“郢都世家之间,彼此势力错综复杂,这也是为了让我别记错了人名长相,闹出笑话来。”
太子轻轻哼了一声:“继续编。”
明稷想好的说辞又被打断,将手一挣:“你就是不信我了?”
她顺势捡起脚边的画卷展开,你别说画得还真是栩栩如生,将那年轻书生画得极有韵味,不由得啧啧,再一看左上角小字:“乐尹曲平之子,曲闻仲。”
殷遇戈细细品咂了一口香茶:“去岁年底,已与右尹次女成婚。”
明稷拿画卷的手一顿,看了太子一眼,又翻过一页:“景大夫之子景羊,年二十五。”
“身子孱弱至极,府门都出不得。”太子淡淡评价:“空有一副皮囊。”
嘿……明稷算品过味儿来了,这就是跟她作对呢!怒而翻了数页,眼前一亮:“中军最年轻的裨将军,年纪轻轻战功赫赫,无父无母,家中人口简单——”
殷遇戈品茶的动作一顿,微微翘起一个没有感情的弧度:“哦?你喜欢?”
中军的裨不过二三人,年纪轻轻战功赫赫,又无父无母,殷遇戈心中已经锁定了目标人物,只等面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女人说出下一句,这人是死是活,就定下来了。
明稷合上画集,嘿嘿一笑:“李明秀年纪比我小几岁,也到了择人家的时候,依我看这些人都不错,您帮着给瞧瞧?”
这话题简直是拐了个大转弯,差点把太子甩出去,殷遇戈不无傲娇地哼了一声:“与孤何干?”
“您不是她的姐夫嘛,”明稷从另一头绕到太子身边,拉住他的手,低声说:“那画册真没什么,就是年轻那会儿好奇……”
“好奇什么?”殷遇戈声音一冷,若不是顾及她那肚子,差点按捺不住想捏她的手。
“好奇别的男人都是生的什么年纪,什么长相?嗯?”
明稷干笑:“呵呵……也不光好奇别人啊,”
嗯?
“也好奇您生的什么模样啊。”明稷眉眼一低,开始祖传的瞎编手艺:“谁让臣妾打小就知道有一天长大了,就会嫁给一个人,可是光知道那人的名字和身份,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
“您一年待在国都的日子两只手都数的过来,臣妾长这么大就见过您一回!”
“要不,也不能只身一人,追到边境去呀,是吧?”
明稷编着编着,不知哪来一股心酸,眼泪刷就莹满了眼眶。
她自己:“??”
不是,没想哭的,这眼泪是哪来的!?
正懵着,突然被一股大力拽进了怀里,太子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训道:“哭什么?有胆子做你还有胆子哭?”
明稷在心里咆哮,她没想哭的!!这眼泪怎么还停不下来了呢!?
她一边懵眼泪一边哗哗直流,漂亮得让人心疼,将太子胸前的衣裳濡得半湿。
殷遇戈怕她哭坏了眼睛,又不知如何是好,干脆用手轻轻覆住了她的眼睛,有些凉的唇瓣扫过她的耳边:“不许哭了,乖。”
明稷心说她真的不想哭啊……麻蛋这该死的身体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果然就不该生孩子啊啊!
“孤想过了,曲闻仲软弱无能,景羊豢养娈童,那裨将军粗鲁无脑,三人皆不合适。”
“不若赵商臣身边的蒙聪,你若觉得合适,让他送人过来。”
嗯?什么登西?这话题原来还没过去吗?
明稷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他不是回国去了吗?”
殷遇戈轻舔她的眼泪,有些微咸,还沾着她身上的香气:“姬如栩登基称帝,晋国送的贺礼是以太子的名义送去的,他赵商臣,怕是大事将成。”
“!!”明稷连哭都忘了:“姬如栩登基了?”
姬子德死在了殷遇戈手里,虽然后来因为种种原因燕国没有再向楚国报复,倒是明稷是万万没想到,姬如栩居然登基了!
“嗯,”殷遇戈应声:“在十日前。”
难怪太子最近这么忙。明稷暗想着,突然问道:“燕国和楚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