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了些时候，照例是很平常的一个早上，卤夫子里开门做生意。www.biqugexx.net路边树梢上，喜鹊叽叽喳喳地叫开来了，刘掌柜听见这声音便很欢喜，以为今日的生意一定很好了。
余二余三照例在店里忙着做杂活儿，这时一个主顾进门来，很阔地点了四盘牛爆肚儿，余二听了这声音便很觉耳熟，抬头一看，果然是阿金。
余二把东西包好，随着阿金去了大酒缸里。大酒缸里的人来得不少，各自面前放有一个酒，一壁喝，一壁同旁人谈起天来。
在这谈天声中，忽然一个刚坐下不久的短衣主顾叹了一声，道："你们知道么？上次那老童生，唉……"
众人便好奇起来，"老童生，什么老童生？"
"就是那位五十多岁才只是个童生的老童生呀！"这短衣主顾说着，语气很有些愤愤不平，以为大酒缸里的众人不知道老童生实在是一种罪过。
这时有人叫起来，"阿！我记得了！上次他不是在那里说什么……哦！他说，废不得呀废不得呀，我记得一一他怎么了么？"
"怎么了？哼！"短衣主顾冷冷地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冷了，慢慢地道："他老了。"
"阿？！老了？！怎么会？！"大酒缸里人接连惊叹着，又问，"怎么老的？"
"唉……"短衣主顾叹息着，"今早我来大酒缸，路上看见许多人围在一起。我走近看了，人太多，半天看不清什么，只听见吵。"
短衣主顾款款说下去了，"说是昨晚一个人去不远处的河边钓鱼，鱼没钓到，钓到了一个人。那人吓得半死，赶快通知了巡警，巡警今早的时候把钓上来的人搬走了，钓鱼的地方也封锁了。人家说，这一定就是一起投河事件了。"
说到这里，短衣主顾低下头去，沉痛道："那投河的人就是老童生。"
"阿！？"众人吃惊起来，"阿！这……这怎么会？"
短衣主顾悲痛道："真的，上次他在我旁边喝酒，我听见他说废不得呀废不得呀，我还当不碍事，我不知道他是想投河呀！如果我知道，当时我一定……"
听的人也悲哀起来，另有几个见过老童生的人，都说："唉呀，上次在一次酒席上我还见到他呢，没想到是最后一面呀，如果我知道，当时我一定……"
众人纷纷地谈论着，惋惜老童生的死。biqugexx.net
谈着谈着，他们又把这消息带回去给家人朋友，彼此在饭桌上谈论着。阿金也和阿金嫂谈论着。
今晚的阿金家饭桌上摆着一碟虎皮冻，一盘菠菜炒蛋。阿金在桌上坐了，对面的阿金嫂忽然抬起头，定定地盯住他，很注意地问："今天你没有再去嘬别人吃剩的骨头吧？"
阿金忙道："没有。"
阿金嫂松了一口气，又问："我给你的铜钱呢，你都拿去买肉吃了么？"
阿金道："是。"
空气中沉默了些时刻，阿金嫂又问："今日你出去拉车，得了多少钱呢？"
"今天没什么客人，"阿金急忙给阿金嫂解释，"他们都只是走路，不愿意坐车。"阿金说完这句话，自己也很觉得这理由正当，遂把接下来的话非常坦然地放心说了，阿金说："今日没客人，统共得了三角钱。"
阿金嫂听了，似乎也很不好责怪阿金，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我给你的铜钱呢，你都拿去买肉吃了么？"
阿金道："是。"
"那么，花了多少呢？"
阿金道："我都花了呀，统共五角。"
说着，便又去捞桌上的菠菜吃，冷不防这时候阿金嫂冷笑起来道："五角？哼！你每日里赚的钱都才只有三角！哎呀呀，这真是……"
阿金嫂直问到阿金的脸上去，"我给你的肉钱，你不能攒下来一些么？为什么要每天全部把它花完呢？你每天花五角，赚三角，要赔进去两角的呀！钱都给你败光了！一一还有，你买那么多肉菜，为什么不想着带回家给我吃一些呢？一一我每天在家里只舍得吃菠菜呀！"
阿金眼见势色不好，忙赶在阿金嫂发狂之前抢进几步说："你知道么一一老童生死了。"
阿金嫂便好奇起来，"老童生，什么老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