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铺(1 / 2)

那阿金嫂自打从大酒缸里回去,将男人死命里骂了一顿,男人又死命里打了她一顿后,夜晚间卧在床上,伤口隐隐作痛,心里倒很分明地清楚起来了。www.biqugexx.net

"阿!"阿金嫂暗自想,"我真糊涂!王胡嫂只看见我家男人啃骨头,谁说那骨头就一定是从白四爷那里要来的?难道就不兴是我男人自己买的肉来吃,吃剩了,自个儿嘬自个儿剩下的骨头么!"

阿金嫂想到这里,异常地兴奋起来了,第二早起来,便四处渐漫放出话去,只说自己的男人昨个儿说了,那骨头是他自己买来的兔头吃剩下的,王胡嫂小人之心,平白伤人离间阿金夫妻俩。

次日,大酒缸里人都以为阿金从此没脸再来了,谁知他照例来,而且很阔地去了卤夫子里要了四盘牛爆肚儿,另有四个兔头,非常矜持且高兴地端到大酒缸里慢慢吃喝着。

大家都非常惊奇且艳慕地望着阿金,一一他们这些拉车做苦力儿的,平常不要说四个兔头,就是一个田螺也舍不得吃呢!

没有下酒菜,有的车夫便专用一根细线拴住一根洋铁钉,贴肉挂在脖子下胸膛里。待到拉了一天车下来,洋铁钉被汗浸得咸津津的,这车夫就去到大酒缸里,去伙计的那里要了一个酒过来,嘬着洋铁钉就酒喝起来。

一一不管怎么说,阿金因祸得福,从此再不必啃白四爷吃剩的骨头了。

这时候大酒缸里车夫苦力儿们望着阿金吃喝,艳羡过去了,忽然只觉异常地委顿起来。----更新快,无防盗上----*--阿金嫂是个要强的人,为了面子,肯这样大手笔地叫阿金来买四盘牛爆肚儿吃,换作自家的女人,就一定不肯。

他们看看阿金,刚剃过的光溜溜的头儿,常年拧着的冷森的眉毛,黑黝黝的脸,他们看着,看着,由阿金想到阿金嫂身上去。大眼睛,双眼睑,白皮肤,虽说是紫酱色的唇,可要是嘴上擦起胭脂来,不会比王胡嫂难看!

一句话,单从相貌上说,阿金配不上阿金嫂。何况一一阿金嫂也不是生来就那么泼辣的,大酒缸里三四十岁年纪的车夫,至今都还记得阿金嫂年轻时候的模样儿呢!

那时的阿金嫂比现在年轻得多啦,嘴巴呢,也没有现在这么毒。

刚嫁过来的时候,阿金嫂一身桃红色绣金花滚边衣裙,鬓边常常地簪一朵大红绒花,圆圆的脸很是红润,说话又和气,笑起来比花好看。一一年轻时候的阿金嫂应当算得上一个好的美女子,阿金不该那样地死命打阿金嫂。

大酒缸里人都感伤了一阵儿,过一阵子也就不管它了。平日里白四爷这时候该带着那家里的小戏子楚生来啦!可众人左等右等,只不见白四爷来。

听不到曲了,众人很失望,要指望着角落里那程老板喝醉了闹酒炸给大伙儿唱上一段京戏吧,概率又好比出了门在路上意外地捡到五块银元一一大不现实。喝着寡酒,众人都觉得非常地无聊了。

因着这无聊,大家都非常地怀念起顾圣叹和他那本金瓶梅来。大酒缸里的主顾们很少有识字的,除了听戏,最爱的就是听书了。

"唉……"大酒缸里有人叹,"也不知这位爷跑哪儿去了,还不见来。"

哎,您问顾圣叹他在哪儿?他这时候正在当铺里和沈文轩赎他那本书呢!

当铺里,年轻的伙计接了顾圣叹递过的当票和银钱,又转身把那本金瓶梅找给他。当铺伙计见那金瓶梅厚厚一大本,好像一块大砖头,又看顾圣叹和沈文轩皆一身长衫打扮,便知道他们是读书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