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这一觉睡得很香,什么梦也没做。睁眼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她还以为又是半夜在家里,睡到一半惊醒。
摸摸身下的床才感觉不对,这才想起之前在治疗,“……闫、闫大夫?”
房里顿时亮起柔和的灯,一扇隐蔽的门打开,闫清笑着走了出来,“小仲你醒啦。”
仲夏从躺椅上坐起来:“我是不是睡了很久……要死,都七点了!”
夜里得有人看店,今晚轮到她了。现在李其正等在店里,她不回去李其就没法下班。
“闫大夫,真不好意思让你等着我,你把我喊醒就好了……”
“不不不,这就是治疗的效果。”
闫清倒了杯水给她,一本正经道:“你看,你休息不好,在我这儿得到了排遣,实实在在地放松了一把。我很高兴啊!你睡得越久越说明我医技过人。”
“哦,还真是呢。那,太感谢你了!”仲夏接过水杯放在一边,“我现在精神好多了。闫大夫我得回店里了,有空请你吃饭。”
“别客气!多向你周围的朋友推荐我哟!”
门被轻轻带上了。闫清看着门把,一双桃花眼继续忽闪。
仲夏睡着的三个小时,他初步打听了仲丽琴的情况。
现在很肯定了,仲夏就是楚燔要找的人,牧翀。
应该说是个好消息。可想想她们全家的经历,他又有点不敢告诉楚燔了。
杏林湾的医生说,仲丽琴经受了非同一般的刺激。
仲丽琴生得很美,又极爱干净,不发病的时候,温婉文静、善解人意,医生护士们都喜欢。
可一旦发作就拼命伤害自己,用能找到的一切尖锐物品向身体招呼,嘴里不停地诅咒,说她是个没用的女人,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恨不得一头撞死。
仲丽琴初次被送来杏林湾是在五年前的五月份。
到底怎样的刺激,把那样一位娇弱的女子逼成那样?从她癫狂时的只言片语,好像有人对她的孩子做了很过分的事……
从时间上推算,牧翀和刘飞放弃学业,多半也因为这个。
闫清不忍细想。如果……如果是楚燔梦见的那件事,那楚燔受得了吗!
闫清太了解楚燔了。他行事狠辣,可那是针对作恶多端的人。
其实楚燔是个内心柔软、仗义到不行的汉子,如果知道自己害了牧翀全家,他得内疚成什么样,说不定也疯了。
“叮咚,叮咚。”门铃响个不停。
秘书已经被打发走了。这么晚来叨扰,又是谁。
“阿清在吗?”
隔着两道门都能听见喊声,闫清慌忙开了门,放楚燔进来。
“正忙着,找我有事?”他不由心虚,不敢看楚燔的眼睛。
“我正要问你呢。”楚燔举起手机。他已经给闫清拨了十几个电话,闫清都没接。
上一条信息里,闫清问楚燔,牧翀妈妈叫什么名字。楚燔回了,并追问原因,闫清没有回答。
楚燔马上就觉得不对了。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楚燔很焦躁,“不许瞒着我。”
闫清叹气。早知道随便找个理由糊弄一下就好了……楚燔这家伙,真是魔怔了!
“我,我马上就告诉你。”闫清慢慢地把楚燔拉到椅子上坐下。
“只不过,你一定要有思想准备……”
……
天气预报今天傍晚又有暴雨。夏天海滨城市就是雨多。
下班了,仲夏没骑助动车,改搭公共汽车回家。出了电子城向前走不到一百米就是公交车站,很方便。
她边走,边左右张望。怎么搞的,老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几天了都这样。
江海治安挺好的,是不是她想太多了。
公共汽车还没到。仲夏靠着候车通道的栏杆,扭头看公交车站布放的巨幅彩色海报。
首都交响乐团成立六十周年全国巡回演出,江海是第二站。海报印了几位乐团里的顶尖人物,楚弃凡的头像赫然在列。
楚弃凡竟然到首都交响乐团工作了。怪不得上周六他会出现在碧海重华。他从不发朋友圈,她无从得知他的现状。
现在牧珮雯也来江海,做起了风光无限的女总裁。楚弃凡演出,牧珮雯是肯定要捧场的。
仲夏想起一些往事。
楚弃凡十八岁生日,楚家举办了格外隆重的生日派对。
那时牧翀十四岁,上初二。她接到邀请,高高兴兴地准备了礼物。
那是一个精致的音乐盒,音乐是很应景的曲子:《haybirthdaytoyou》。
这音乐盒很贵,花掉了牧翀所有的积蓄。
牧国平很富有。可是,牧翀没有多少零花钱。她的父亲极其吝啬,从来不给她零花钱。
连过年的压岁钱都没有。牧家那边的长辈给牧翀压岁钱,都会被牧国平接过去,说替她存起来。可是,他没有告诉过女孩,他把她的压岁钱存在什么地方。
不给牧翀钱,牧国平总有各种说辞。
“不能让你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哪像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供你衣食住行已经很慷慨了,还给什么零花钱,难道要掏空你老子?”
以及,极不耐烦的:“想要钱就自己挣去,光想着啃老算什么本事!”
可孩子大了总有一点交际上的开销,牧翀那点零花钱,是仲丽琴从牧国平每月发给的家用里偷偷省出来的。
牧翀全部用来买了生日礼物。
音乐盒外型是一架漂亮的钢琴,和楚弃凡家里那台一模一样。
牧翀踅摸多时才选中了它。她想,凡哥哥一定很高兴。
楚牧两家曾比邻而居。牧翀小时候白白胖胖的,像年画里的女娃娃,非常讨喜。姚敏很喜欢她,经常抱着楚弃凡来牧家串门,“乖夏夏,和凡哥哥一起玩儿。”牧翀从小就这样称呼楚弃凡。
“哇,这小钢琴好可爱,和我的一模一样哦,夏夏真有心。”
楚弃凡果然喜笑颜开,他郑重其事地把音乐盒抱在怀里,又摸了摸牧翀的头,就像她小时候那样。
牧翀看着楚弃凡如她所愿地把音乐盒放在琴盖上,高兴极了。
“凡哥哥,你打开它,然后一起弹奏,嗯……行吗?”她羞涩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