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个大年，忙乱半年。看着满满一桌子菜,苏晴长叹一口气,这话可真不假。自打进腊月沿儿,王氏跟白氏就没闲着。
二十三祭灶天,二十四写对联,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割年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
今儿年三十，对子一贴,就忙着整治这一桌子菜了。苏晨已经扭着小屁股,趴在桌子上闻半天了，可碍于王氏没有发话,他现阶段只看得见，吃不到。
苏晴看他馋的直流口水,忍不住想笑,“小馋猫~”刚才王氏炒菜的时候,他可没少在一旁蹭吃。
“姐，你不饿啊？”苏晨探着头巴望，心里已经想好要先吃哪个菜了。
“饿啊,可饺子还没出锅呢，等等吧。”年夜饭吃饺子，老辈里传下来的风俗。今年有些还是她帮着包的,她玩了个新鲜花样，特意往里边放了几个铜钱。
苏安端着酒壶从外边进来，就看到两个小家伙嘀嘀咕咕的。他现在可完全不敢小瞧这个闺女，上次斗鸡事件外加林家小子的事，他从王氏那里可打听到不少。这个闺女平日里完全不是跟自己撒娇卖萌那个样，能耐的很。
用他娘的话就是歹竹出好笋，两个孩子一点都不像他。
嘿嘿，苏安觉得他娘那是胡扯，以前是他瞎，但是后来一想这么聪明能干的孩子，不是自己的，还能是谁的！
他现在在外边吹嘘起来，都不用打草稿。“闺女，这过了年，你也九岁了，来，跟爹喝点。”
“咱村里的人，别的好说，但是喝酒绝对能行！嫁出去的姑娘，一二斤也不在话下，那都是铁娘子！”
“这酒量啊得从小练，否则嫁出去了别人笑话！”
苏晴一脸懵逼：。。。。。。
爹，您老人家没喝咋就醉了呢！这饭桌上哪有女孩子喝酒的啊！要喝也是她弟喝。
“胡咧咧啥呢！”王氏一进门，就看到儿子抱着酒坛子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上去冲着他的脑袋瓜就是一巴掌，“还不快滚去灶房端饺子，没点眼力劲！”
“娘，我这不是高兴嘛！”苏安不高兴的嘟囔，她娘动不动就扇他，严重损毁了自己当爹的形象。
可惜王氏压根没感受到他那颗玻璃慈父心，她的一腔热情只留给旁边俩小的，“来，到奶奶身边坐，饿了吧，马上就开饭。”
水里游的，天上飞的，陆上跑的，苏家的饭桌上应有尽有，当然大部分都是苏晴弄来的。
“你俩怎么还穿着旧衣裳？”王氏打眼一扫，见他俩还穿着旧棉袄旧棉裤，有点不满意。
自打发了笔小财，白氏就截了布，弹了棉花，做了两床厚棉被，还给姐弟俩一人做了件厚棉袄。
可惜没到过年，白氏不给他俩穿，说什么大年初一穿新衣有个好兆头。
不过现在嘛，苏晴冲着他弟挤挤眼，拉着他火速往里屋里跑，能穿暖和的新衣赏，谁想穿这打结的旧棉袄啊。
等姐弟俩美滋滋的回来，白氏跟苏安已经坐定了，并且仨人面前摆好了酒碗。这个地方冬天漫长又寒冷，男人女人多少都得喝点，御寒又解乏。
“得祖宗保佑，去年家里收成不错，子孙行事见长，儿子儿媳能干持家有道，孙女孙子身体康健，老婆子先敬老祖宗一杯。”苏晴坐到一边看王氏念念有词，念叨一顿，往地上倒一杯酒，念叨一顿再往地方倒一杯，连续这么三回才罢。
可她用的是大碗，地面又是土地。三碗下去，地上黏糊糊的一片，苏晴不由得有点嫌弃，眼神一直往外边扫，直想弄点土过来垫垫，否则一会脚上还不全是泥啊。
白氏一见大闺女游移的模样，屁股上就像针扎似得坐不住，上手捏她一把，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老实点！”
苏晴这才看到大家脸上都认真肃穆，连最混不吝的苏安都一脸沉稳之色。
正中间王氏就当没看见他们娘俩的小动作，转头上了三炷香，一声令下，“开饭！”
“好唻！”苏安带头响应，饮了满满一大碗，“好酒！娘，您也来点。”
王氏年轻时也好这一口，可惜后来家底掏空全给儿子填窟窿了，她也把这事给戒了，也就逢年过节的呷一口。
现在有儿子孝敬，她也不推拒，“给你媳妇也满上，这一年她也不容易。”
“得来，那咱们一家子今晚就好好喝一场。”每年过年守岁，不喝酒干坐着，苏安可受不了这个。
大人喝酒，小孩吃菜，苏晴左手一根鸡腿，右手一块肉骨头，啃得欢实。好不容易吃这么一顿，自然要吃个够本。
苏晨人小，长得矮，胳膊也短，抢不过苏晴，眼看好吃的全进他姐肚子里了，急的站起来夹，边夹还边按住他姐的胳膊，“姐，你给我留点，留点。”
“留着呢，留着呢。”苏晴笑嘻嘻的说着，然后又把另一根鸡腿抢到了手里。
一只鸡就俩腿，眼看都落到苏晴碗里了，苏晨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鸡腿他可是盯了好久。苏家也就年节里杀只鸡，他就盼着这个呢。
白氏一瞪眼，把鸡腿夹到儿子碗里，训他，“够不着，不会吱一声啊！”
“还有你，逗他干嘛！不知道让着弟弟点。”转过头又点点闺女的脑袋瓜，她还记得刚刚那笔账呢。
苏晴笑嘻嘻的浑不在意，大过年的，她娘估摸着连高声都不会有，这时候都讲究吉利，说好话，说吉祥话。
“喏喏，是姐姐不对，来吃个饺子。”苏晴扫了一眼，从盘子的旮旯里挑出一只扑棱着翅的饺子放到苏晨的碗里。
显然小家伙要闹一阵脾气，苏晴也不管他，自打他跟沈麦混，脾气见长，前些天还摔摔打打的，不知道咋惹到他了。苏晴问他，他还使上倔了，怎么着不开嘴，对着院里的菜溪子一个劲的抽打。
这苏晴可忍不了，不惯着他这臭毛病，直接上去一顿教训，揍的他哭爹喊娘，自那之后倒是乖觉，见了苏晴跟小猫崽似得。
“奶，别光喝啊，来吃，吃，吃。”苏晴挑挑拣拣一番，给其他人碗里各夹了两个。
“还是闺女孝敬我。”苏安喜滋滋的咬了一口，瞧着饺子的模样就知道是她包的，白氏包的个小肚圆，就跟元宝似得，这个不一样，干瘪馅少。
吃一个没啥，第二个差点把牙齿崩着，“哟，铜钱！”
苏晴咬了一口，也出了铜钱，顿时眉开眼笑，“嘿，运气真不错，明年咱们妥不了交好运。”
“奶，娘，你们也吃啊。”
王氏跟白氏当看不见不知道她的小把戏，顺着话，咬了一口，果然出了铜钱，“晴儿说的对，好兆头，明年定当顺顺利利。”
眼看一家子就剩自己没得铜钱了，苏晨急了，也顾不上跟姐姐生气，夹过饺子就吃，结果用力太猛，牙齿磕到铜钱上，发出刺耳的刺啦一声。
“疼！”
苏晨疼的眼泪汪汪。
白氏看的又急又气，想要骂两句，碍于今儿是大年三十，又不好开口，只得小心掰开他的嘴查看，“还好，还好，牙还在。”
苏晴托着手看着他弟，觉得这小子怎么变得这么闹腾！？没有以前的乖觉可爱，怎么跟那些小伙伴在一起玩耍没有长进不说，反倒学上了些坏习惯！这可不是什
么好兆头。
“行了，吃点软和的，别用牙了。”这时候王氏和白氏已经把他哄好了，给他弄了碗鱼汤，让他嘘溜着喝。
苏晨摇摇头，还没感觉到他姐注视他的眼神有些危险，他现在牙根酸痛，不想吃东西。“奶，我想放鞭。”
“放吧。”鞭炮这玩意，以前都只买一挂，子时的时候放。今年苏安带回来不少，王氏嘴上埋怨，但是心里满意，儿子现在心里有这个家呢。
“晴儿，你俩一会离着远点，别呲着手。”干这事，他一个小孩，王氏不放心，怎么着也得姐弟俩去保险。
苏晴以前对这玩意可有可无，但是最近她发现一个新的玩法，把鞭炮扔到堆好的雪里，会看到雪花满天飞。前几天她把鞭炮扔到小溪里糟好的洞里，直接把那块炸了个洞眼，水像喷泉一样喷出来了，那场面都把大家给镇住了。她当时还收获两条小鱼呢。
不过今天她有个新玩法，她打算弄个冰灯，就是冰雪大世界里那种，不过肯定比不过人家的华丽。
“晨晨，咱们今儿玩个新鲜的。”苏晴把苏晨送过来的二踢脚踹到怀里，把他爹的皮帽子和皮手套带上，就冲了出去。
他姐一向鬼点子多，苏晨也不捂着嘴了，兴冲冲的跟着跑了出去。
院子里大红灯笼高挂，这是盘山镇的传统，年三十夜里长寿灯一直到天明。门口给照的透亮，可惜白氏是个勤快人，早把院子里的雪清扫的一干二净，除了正中央堆的笑脸雪人。
所以想要积雪白雪得去墙根挖，苏晴咂摸一圈，她就在门口附近弄两根雪柱子，上边弄上个冰坨子，随便挖个窟窿，把蜡烛或者火把放进去就可以。
苏晨还以为他姐想的是放鞭炮的法子，“姐，咋弄？”
“你多弄些雪放这儿，堆成柱子，记得弄粗点、结实点。”苏晴拿脚在门口看中的地方点点，“我去井里弄两桶水来。”这么冷的天，一桶水放外边不一会就能冻成冰。
恩？苏晨不明白提水干什么！鞭炮放到水里，那不哑了嘛！可他姐提脚就走，自己啥也不知道，也不敢追上去问。
冰灯想法简单，操作起来更是迅速。要说其中的难点就是凿冰了，可这对苏晴来说当然不是什么难题，她力气大，手里还有削铁如泥的利刃。
把冰从桶里倒出来，两三刀戳下去，就跟切豆腐似得，直接掏出个正方形冰块来。在底部又掏出个小洞，苏晴寻思半天，要是放蜡烛她奶估计得打死她这个败家玩意，索性跑到灶房弄了根木棍截成合适的长度，合着水放到那个小洞里。
苏晨早就弄好柱子了，但看他姐这么忙活，还是猜不出他姐要干啥。“姐，难不成要把鞭炮放这里边？”
“想啥呢！这是个灯！”苏晴对着两坨冰来回打量，力求做的一模一样。“喏，一会把火把点着，就是冰灯。”
恩！？苏晨瞠目，随后跃跃欲试，“把他搬到柱子上就行了是不是？我来吧，我来吧。”
可她对着冰块转了半天，总觉得缺点什么，感觉这冰灯不太对，寡淡的很。
一拍脑门，苏晴对着苏晨招招手，“你去奶屋里弄点红纸来，记得悄悄的！一定悄悄的！”
苏晨瞬间会意，以为他姐怕家里人骂。
其实呢，还真不是，苏晴想给家人一个惊喜，就当新年礼物了。
等苏晨把红纸弄来裁好，冰坨子已经成型了。苏晴小心翼翼把红纸糊在冰壁上，才点着木棍。火光在红纸的照耀下泛着红色，就跟灯笼似得，这下小院里更是红通通的一片。
苏晨激动的大吼，“姐，太好看了！太好看了！”
苏
晴心里颇为自得，唯一可惜的就是自己雕工太差，要是真有手艺的，弄成猴子、凤凰、盘龙啥的那才好看呢。
屋里苏安他们循着声音走出来，也是惊着了，“吆喝，不错！好看！”
“是晴儿的点子吧！？”
苏晴矜持的点点头，努力不让自己的小尾巴翘上天。
苏安笑呵呵的夸她，“也就我闺女这么心灵手巧！”
王氏倒是想到了别处，冬上猎户组成的巡逻队时常巡逻，尤其夜里更要防着野兽下山祸祸。可夜里天黑风大，纸灯笼容易烧了，火把举着手冷。要是村子周围胡同里都弄上这种冰灯，岂不妙哉！大晚上的火光通天，野兽也不敢下来啊！
苏晴受了一圈夸赞，最后直直的看着王氏，她老人家怎么半天没有动静啊！不会是被自己的创意吓傻了吧！？
王氏盘算完自己想法的可行性，回过神来就看到大孙女眨巴着眼睛看自己。
“好，很好！不光对咱家好，还对村子好！”
苏晴：。。。。。。
奶，你说啥呢！？我怎么听不懂啊！
王氏也没指望她懂，对着儿子招招手，这些年苏家徘徊在村子的权利中心外，大事小事还有村民照顾帮衬，也是借着苏展平留下来的旧恩情，苏安不去巡逻，村里老人不说什么。可也有年轻人不满意了，明明保护村子是大家的事，怎么苏家一个来的也没有！
本来她想着跟里正说说，出钱出物啥的都行，可现在这个点子就足够了。
苏安一听，竖起大拇指，还是她娘有想法有远见，“那我现在就去里正家走一趟！？”
“不用那么急，年三十，人家家里都过年呢。”王氏心里有成算，“一会巡逻队从门口经过的时候，喊他们进来喝杯温酒。”
“今天是大兴当值。”巡逻队分成三队，每队一小队长，王大兴就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个是赵岩和方大龙。
王氏点到为止，苏安瞬间了然，跟王大兴说了，就是跟里正说了。而且这下不光说了，还看了。
苏晴坐在一旁，听他们稍微露出来的边边角角，大体知道她奶所谋何事，反手就是一个赞，她奶可真行，这完全给苏家谋个好名声啊！以后嫁人娶妻还是干点别的都很有利啊！
只不过她为她奶点赞的时候，忘了一件事，一件让她差点给自己点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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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一大早，苏晴喜滋滋的接过她奶的红包，鉴于昨晚上王大兴笑呵呵的走的，临走还大大夸奖了她。王氏给她特意包了个三文钱的大红包而且最关键的是她娘竟然没有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