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哪个岳局——就咱们寒冰局-长。”穆成雪压低了声音,眼中却仿佛刚见完偶像一样闪着星星,“快点的,她在局长办公室等您呢。”
陆长洲虽然意外,但是立刻反应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原来属于濮局的办公室内,一位中年女性正熟练的敲着电脑键盘,听见门响,抬头看见陆长洲进来,才笑了一笑:“来了。”
这位女性眉目坚毅,不施脂粉但整个人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凛然的精神气,在警局这种正气肃然的地方,都绝不显得泯然。
她名叫岳寒冰,早年在边区当-兵,转业后进了平城公安大学,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顺利当了警察,还是刑警,堪称陆长洲等人的大师姐。
她参与破获过无数大案要案,在经侦战线、缉-毒战线都屡立奇功,凭借一身功勋逐步高升,成为平城公安系统内唯一的女性局长。她二十多年的从警经历堪称传奇,简直是穆成雪这些女警们的励志导师,人生偶像。
陆长洲对岳寒冰也很敬重,他们之间虽不沾亲,但却带故——当年西南边境援边的经历是陆长洲警察生涯的起始站,而他当时的第一个师傅名叫岳寒俢,此人是岳寒冰的亲弟弟。
“岳局。”陆长洲所有的不正经在岳寒冰面前都褪得干干净净,“您来了。”
他问的不是“您怎么来了”,而是“您来了”,岳寒冰只听这一句,已经知道他已经猜透了前因后果,笑了一笑,示意他关门坐下。
“老濮的事儿你也听说了。不是我多年老同事不替他说话,但这件事,明显是他的家人做的太过分了,自以为打通几个‘关节’,施加点压力,把人送到市局就万事大吉了——当公安局是什么地方了?!他现在选择回避还算有点觉悟。”岳寒冰对纪律问题从来都不徇私,此刻也表情严肃,“但是话说回来,这个案子现在既然已经到了市局,就务必严肃处理以正视听,绝不错抓也绝不错放。办案的时候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以公正为第一原则。”
沙家家大业大,但是家教显然很成问题,看看沙玉雪和沙玉海的那个状态,陆长洲就能想到濮局夫人是怎样一个升级版,濮局自己都顶不住压力干脆溜之大吉了,其他人查下去还不知要碰上多少阻碍。
陆长洲听了岳寒冰这番“提点”,心里有数地明白,这是岳寒冰亲自来给他当后台来了,有几分感激地点了点头:“岳姨,谢谢您,我有分寸。”
巾帼不让须眉如岳寒冰,听见这个称呼也不免心里有几分柔软,她的表情松缓了一点,笑着点了点陆长洲:“猴儿!”
“我正好来给您汇报一下儿案情。”陆长洲说,“分局那边早晨拘了一个在网上造谣传谣的,这个人造谣造的有点意思——他的话里,谣言和事实至少各占了百分之五十,而关于最近这个案子的那一部分,他几乎是做了一个‘犯罪预告’。我们怀疑这个人以我们还不知道的方式,接触过犯罪分子。”
岳寒冰皱了皱眉。
“濮局的内侄虽然是查到目前为止最有嫌疑的人,但是我直觉这里面有点儿误会——这个嫌疑人与我们推测的事实不太一样,他不太具备缜密杀人并反侦察的能力。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很有关注度,这本身就不太正常……”陆长洲说到这里不知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下,“岳局,总之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尽快侦破。”
岳寒冰不是没感觉到陆长洲那一瞬间的停顿,但是她也是一线刑警出身,对执行人员有信任也有宽容,因此点了点头:“放手查吧。”
陆长洲心事重重,却仍然笑了一下,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岳寒冰的脸色,顿了一下:“岳姨,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岳寒冰下意识摸了摸眼底熬夜熬出来的青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没事,我们家老太太这两天有点闹腾……阿尔兹海默症,除了糊涂倒是没别的毛病,就是睡颠倒了,白天敞开了睡,谁不让睡跟谁急,大哭大闹的,要是让她睡,完了,到了晚上就精神,我也没辙,只能陪她一起熬……你也不用想着去看了,我没空招呼你!”
陆长洲的眼神黯了黯:“周老……还念叨我师父吗。”
“念叨,怎么不念叨……老了老了,一场病让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记得儿子。上次出去吃饭回来,我一翻她裤兜,摸了一手油,还有几个黏黏糊糊的东西,我问她这是干什么,她愣是说‘小修爱吃虾,我给他留的’……给我气的,还得给她洗衣服!这老太太,一把年纪到头来,还是偏心眼儿!”
岳寒冰的语气相对释然而轻松,陆长洲却笑的有点勉强。
岳寒冰看了陆长洲一眼,特意从办公桌后绕了出来,站到陆长洲身侧拍了拍他的肩:“寒修是因公殉职,我们一家人都是警察,从第一天从事这项工作开始,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和心理准备——倒在战-友的怀里,或者目睹战-友倒在自己怀里,都是我们无可避免、必须经历的宿命。这不是任何人的错,长洲,寒修有你这样的徒弟,他应该很高兴。”
“我明白。”陆长洲站在岳寒冰面前,低着头,“下个月是我师父祭日,我想去看看他……岳局,我争取这个月内就破案!”
岳寒冰看着他点点头,难得露出点“姨母笑”:“对了,昨天去市里开会,我碰见你妈了……”
原本挺伤感的气氛,提到这个,陆长洲顿时有点儿牙疼:“得了,岳姨……我知道您要说什么,您饶了我吧,这比让我抓二十个沙玉海还累呢。我回去了,继续为人民服务!”
岳寒冰看他这德行就哭笑不得:“滚滚滚!破不了案我让你妈抽你!”
“得嘞!您等我的好消息吧!”
陆长洲在岳寒冰对他进行私人生活的关怀之前,撒丫子跑了。
他回到办公室才知道,冷暖阳和穆成雪已经走了——他们联系上了行云影提到的那个富二代,前去调查了。
陆长洲刚在岳寒冰那里下了军令状,回过头来带着手底下的几个人,把案件相关的所有细节撸了一遍,沮丧地发现并没有太新的进展,而当所有人都把自己从案子中扒拉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到了月上柳梢头了。
几个警察回家的回家,吃饭的吃饭,就地散了。
陆长洲有心想等冷暖阳和穆成雪回来,但是看了一眼手机,就点头认栽了——陆母刚发了条朋友圈儿,专门提醒了陆长洲看,配图里一只油光水滑的大黑背叼着自己的狗食盆儿,乖巧地蹲在陆家的客厅里,眼神委屈巴巴。
陆母的微信语音更是震耳发聩:“陆长洲!你要是再不回家,我就拿你儿子炖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