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2)

平城的春天,阳光好得刺眼,天气却活像抽风。----更新快,无防盗上----*--

人们短袖穿过却又添了秋裤,时隔两天,再次裹上了防寒服——照这个节奏,下个月仿佛就又要过年了。

傍晚时分,晚霞未散。

行云影刚下楼走了两步,就迎面被妖风吹了个懵,她在“回去加衣服”和“凑合凑合算了”中间犹豫了两秒,转身拐进了楼下的咖啡厅。

咖啡厅开在寸土寸金的豪宅区,地点正好避开了人流集中地,仿佛喝的不是咖啡而是安宁。

这天,店员小哥刚来了一次失败的咖啡拉花,正对着那坨不知道是什么的图案怀疑人生。

推门声一响,小哥抬头看去,作品失败带来的那点儿沮丧顿时一扫而空,连眼睛都跟着亮了一亮——因为客人实在漂亮。

行云影确实漂亮,是那种即使在万花丛中也独树一帜的漂亮,轻轻浅浅一层薄妆,既像清水出芙蓉的天然,又像艳冠群芳的牡丹花王,她的长发和尚未被风吹的凌乱就重归雅致,玲珑的曲线裹在紧身的淡金色裙子里,那颜色随着她的举动一闪一闪。她脸上带了一副金边桃红渐变色的墨镜,越来越浅的镜片遮不住她精致的五官,鼻梁精致,唇不点而朱,看起来犹似画中人。

人是视觉动物,在面对好看的异性时,那点儿手忙脚乱总是显而易见的。

小哥慌忙收起了那杯“失败的作品”,露出一个略带红晕的微笑:“您喝点儿什么?”

“热饮吧。”行云影对这家咖啡厅的产品不熟,对着饮品单挑挑拣拣看了半晌,抬眉笑了一笑,“不想喝咖啡。”

行云影笑得明艳,却不是眉目妆秀气质端庄的明艳,她眼角儿微微上扬,隔着微红的镜片,眉梢仿佛敛尽了料峭春寒中欲放的桃花。

小哥儿脸一红,心却一沉——这姑娘虽漂亮,却带着一种劲儿,不是寻常人能压得住的那种女孩子。

小哥儿无端心里一突,连带对行云影那一见惊艳的审美之心都淡了几分,随即有点儿愤世嫉俗——住在这寸土寸金的“豪宅区”,打扮精致又无所事事的富贵闲人,还是个天生丽质的年轻女郎……不是生她的人厉害,就是那什么她的人厉害。

行云影像是知道这年轻人想了些什么,也不恼,挑了挑眉甚至笑了一笑,削葱似的指尖无意识般扣了扣饮品单,似是随意轻叹,声音却带了点儿冷意:“红茶拿铁,多要奶,不要糖。”

服务员被她冷凌凌地声音说了一个激灵,不敢再多想,匆匆收了钱,背过身做饮料去了。

行云影可有可无地笑了一笑,靠着吧台等,无意中朝门外看了一眼,正巧看见有个上了点儿岁数的女人在门外徘徊。

这女人看上去六十多岁,看腿脚的利落程度,年纪大概比看上去要轻,可惜岁月如腻墙的石灰般,给她的脸上刷上了一层洗不掉的愁苦。

她穿了一件粗布褂子配深色裤子,又搭一双城市里早就没人穿了的黑布鞋,浑身都带着乡村的尘土般,外形和这城市中焕然一新的面貌格格不入。

外面风大,她不长且有点稀落的头发被刮得乱七八糟,看上去有几分可怜。

咖啡店显然是她消费不起的地方,穿戴的不体面也显然让她鼓不起勇气进来蹭一时半刻的温暖,所以她在门外探头探脑,几次隔着玻璃往里边看,和行云影的眼神对上一瞬,便吓着了似得、畏畏缩缩地移开了。

服务员忙完了饮料递到吧台边,却发现这漂亮得像野玫瑰一般的客人并没有立刻来接,他疑惑了一秒,顺着行云影的眼神朝门外看去,顿时带了一点儿不耐烦之余的无奈,嘟囔了一声:“怎么又是她……”

不待行云影出声询问,服务员已经推门出去了。

咖啡厅大门隔音不错,行云影只能看见店员似乎和那女人交代了几句,便不耐烦地挥手打发她走,听不见争论声。

那女人却还在门口儿,明明答应了走,却不甘心地一步三回头。

行云影看了眼时间,顿感百无聊赖,只能举着红茶拿铁暖手。

服务员反身回来,看见行云影朝这个方向注目,略带点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没解释,抬头看见门外的女人还不死心地朝里面张望,更加不耐烦地挥手示意她快走,待她的身形终于在大门边瞧不见了,这才转身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就这时,行云影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再抬头,就见路口超速拐来一辆过分骚包的跑车。

行云影心里有数儿地收拾好了东西,推门而出。

咖啡店的大门距离路边几步路,行云影刚出店门,就被拐角突然蹿上来的人拦住了。

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还是那女人——她还没走,只是躲在转角处。

“姑娘。”女人没和她寒暄,也没照顾她的情绪,有几分颤抖地用手挤到她眼前,强迫她看一张照片,随后用一口浓重地乡音,不分青红皂白地追着她问,“这是俺闺女,你见过她吗?”

行云影别无选择地和一张洗好的照片面对面,几乎被糊了一脸。

但是面对一个单薄瘦弱又找人找得有点儿魔怔了的母亲,她好脾气地没发作,只是示意女人把照片稍微拿开一点,她好看清楚。-*---更新快,无防盗上www.biqugexx.net--*--

这年头电子产品横行,实物照片儿几乎被淘汰进了时代的泥沙里,除了作为重要时刻的纪念,已经没有人专门去洗一张彩色的纸质照片了。

这张照片有点儿记录重要时刻的意思——照片上的姑娘穿的喜气洋洋,大概是什么重要的庆典上照的,长相就是个普通的乡下姑娘,瘦,黑,眼神像她母亲一般怯懦,眉尾一颗明显的痣,算是她长相中最直观的一点儿俏皮,但称不上美丽。

这样的长相如果混在人群里,擦肩而过立刻就会忘了。

行云影一眼扫过这张照片,除了陌生,连感觉都无从谈起,仅记住了这女孩眉尾的一颗痣。

她刚想摇摇头表示“没印象”,“没”字尚未说完,震耳欲聋的汽车鸣笛声瞬间把她的声音盖了过去——刚才那骚包的跑车没耐心而无法无天,扯着脖子般“嘀——”了一声招人嫌的长音,听得人心里窝火儿。

女人没得到答案,有意不让她走,可行云影还没开口,车子上花里胡哨的年轻人以为是有人骚扰,已经气势汹汹地朝这边来了。

“干什么的!去去去!”

行云影怕他冲动之下惹祸,只好敷衍地把刚买的红茶往女人手里一塞:“您拿着暖手。”

趁着女人一愣神的空档,扯着那小青年火速上了车。

小青年气哼哼地摔上了车门,在行云影“息事宁人”的眼神下,放着扰民又没人听得懂的摇滚乐,“呜——”地一声开远了。

车撒了欢似得开出了单行路,才渐渐慢下来,那锤得人心脏砰砰颤的重金属,早就被行云影忍无可忍的关了。

开车的小青年显然是个跟“人间疾苦”没设么关系的富二代,一身的行头儿和这骚包跑车“潮”得臭味相投,整个人囫囵出了一套活色生香的“金玉其外”。

这人是行云影新晋的狐朋狗友,沙玉海,人称“海少儿”。

他名字里带了一个“海”字,据说是因为五行缺水,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和“海”的属性密不可分——一来平生最爱“波涛汹涌”,看见美女走不动道儿;二来天生划船穿不用桨,全靠浪。

依行云影看来,海少儿这人也算另类的“名副其实”。

名副其实的“海少儿”这会儿被行云影掐了“动次打次”的重金属,连踩油门都不得劲,侧目见行云影看着他,又重新没皮没脸地愉快起来,嘴上没遮拦地拿行云影过嘴瘾:“怎么这么看我?突然发现哥哥特别英俊潇洒,打算以身相许了吗?”

“英俊潇洒没看出来。”行云影看了他半晌,悠悠回过头,“不过看出了你成功人士的潜质。”

沙玉海见套就钻:“哦?什么潜质?”

“成功人士有两个潜质,一是坚持,二是不要脸……可喜可贺,海少儿你都做到了。”

沙玉海:“……”

作为平城横着走的富二代,沙玉海无端挨了行云影这一番埋汰,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但转念一想,又释然了。

行云影即使在平城的有钱人圈子里,也算一号神人。因为她爹是平城最神秘的富豪,产业和投资遍布各行各业,市场上全面开花儿,为人却低调的像仿佛不存在这么一个人。

而三年前,这位神秘富豪去世,原本一直生活在国外的继承人随之浮出水面,彻底惊艳了平城社交圈——这位继承人就是行云影。

行云影和她那低调的爹不同,她属于典型的有钱任性,收放自如,上能端着酒杯和老一辈儿富豪们谈笑风生,下能和富二代纨绔们玩成一片,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已经在平城的上流圈子里混成了颇有人缘的“名媛”。

她对她爹“神秘富豪”那一套嗤之以鼻,对扩张商业版图也兴趣缺缺,把正事儿扔给职业经理人后,自己非常高调地沉迷于花天酒地,败家败的自成一套风格,走到哪儿都吃得开。她又是这么活色生香的一个美人儿,平城多少别有用心的公子哥儿在她这儿折戟沉沙,数都数不过来。

刚和行云影打交道的时候,沙玉海要是说自己没有什么想法儿,那完全是扯淡。他背靠沙家,自觉家大业大,在平城的二代里也算独一份儿,泡个妞儿那是手到擒来,可还没等海少儿亲自行动,沙二小姐沙玉雪出来搅了个局——那时候行云影在平城算得上初来乍到,来历不明,二小姐生怕自己唯一的弟弟着了道儿,明里暗里挡了那么一下。

倒是后来,沙玉雪自己和行云影称姐道妹处得合拍,几番暗示想让行云影给自己做弟媳,都被行云影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

沙玉海自己也不是什么万年一见的情种,新鲜劲儿来得快去的也快,被二姐搅了好事也没计较,早就转移了目标继续逍遥了。

如今他和行云影走在一块儿,想入非非只是偶尔,更多的,完全当她是活生生的一个排场,是千金难求的面子。

他们这个圈子,“女朋友”俗套,“泡妞”肤浅,“红颜知己”这么个模式,才暧昧得有格调。

“得嘞。”

想到这儿,沙玉海没心没肺地一笑:“我先感谢行小姐赏光。”

行云影往后一靠,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雪姐生日,我自然要给面子。”

她说完这句话,双眼一闭,开始养神。

沙玉海听出她兴致不高但也没问为什么,权当她是“女人每个月总有这么几天”,看在她长得实在养眼的份儿上,这司机做得也任劳任怨。

目的地离行云影上车的地方,直线距离并不远,但是有平城河隔着,开车要绕上半天。跑车七绕八拐地转过好几个单行道,停在了一派欧式风情的景观之后最闹中取静的一处别墅庄园。

这地方翻新了民国的名人故居,隔壁是平城风貌建筑群改造的民俗博物馆,天天开门售票供游人参观,别墅背靠着平城寸土寸金的中心商区,站在楼里开窗望去,就是花红柳绿风景独好的平城河畔,这样稀世珍藏的一方闹市庄园,等闲人举着成山的钞票也没地方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