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芙清晰地看到他那沉醉在歌唱之中略显得粗糙而沧桑的脸,满是深深的如沟壑般的皱纹。
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歌。
“救赎之旅”尾音后鼓点在继续,舞台的射灯投向了乐队的外籍鼓手,这个忘情的扎着小辫的鼓手如痴如醉地来了一段精彩的鼓独奏,引来阵阵欢呼声。
夏晓芙双手捂在嘴边,朝着舞台大喊“哇!太棒了!”,她脸上始终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有时是微笑,有时是开怀大笑,那笑容如雨后的阳光,干净通透,亮堂堂的。偶尔转过头,笑盈盈地看一眼梅锦书,梅锦书说了一句什么,她没听清,
“什么?”
她朝他喊了一句,
“你的眼睛里有星星。”他附在她耳边大声说,她对他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神里跳跃着快乐的光芒。
随后的“世外桃源”“礼物””此时此刻“,直至最后许魏的经典“蓝莲花”,现场的气氛仍像即将到来的夏天一样热烈。举目望去,到处都是闪光的笑脸和挥舞着的荧光棒。
离夏晓芙她们不远处的看台上,有几个女生们边流泪边举着“爱许少年”的荧光字板,向她们心中的偶像大声呐喊“爱许少年!”
或许她们是在祭典她们心中各自矗立着的,爱的圣碑。
直到演唱会结束后工作人员开始清场,很多人仍意犹未尽,无法从这场如梦如幻的演唱会中回到现实,他们留在原地久久不肯离去,仿佛是在留恋空气中还残留着的这场盛宴的气息。
室外空气凉爽舒适,夜空静静的挂着一弯月芽儿,没有一丝儿风,气温也刚刚好,不冷不热。夏晓芙好像还沉浸在演唱会的感人气氛中没有完全出来,嘴角含着笑,满足又欢喜的样子,不怎么说话。
“好棒的演唱会!”梅锦书说。
“是的,有意思极了!”
“今晚夜色不错,我们沿着街边散个步吧。等下我再送你回停车场拿车。”梅锦书提议。夏晓芙自己开车来的。
“好啊!”
出北门,旁边有条安静的小街,通往奥林匹克文化公园。“你最喜欢许巍的那首歌?”梅锦书问。
“你呢?”夏晓芙反问他。
“我原来特别喜欢他的“蓝莲花”,但最近也喜欢新专辑里的“爱情”,每次听它,都让我想起一个人,我的一个高中女同学。”梅锦书说。一束车灯的光从身后照射过来,他轻轻地一揽夏晓芙的肩,把她挽到他的左侧,车从他的右侧缓缓驶过。
“哦?说来听听。”夏晓芙最喜欢听故事。
“高二之前我就是一小混蛋,天天跟几个男同学混在一起逃课打游戏打球,不爱学习,成绩也就勉强混个及格,离学渣就一步之遥。我爸妈心急如焚,苦口婆心又劝又哄,三十六计都用完了,就差下跪磕头了,我还是无动于衷。
高二新学期开学典礼的时候,我们年级实验班的一个女生代表我们高二的全体同学在会上发言。我一个哥们说,那是实验班学习最厉害的,理科生,叫苏雅琴,期末考试总分年级第一。那时实验班的学生通常都轻蔑地叫我们普通班的学生“那些渣!”。我哥们说,谁要是能泡上这样的女学霸,哥们就对他五体投地。我那时年轻气盛,阳光帅气美少年,从没有把学校的小女生放在眼里,泡个把妹子,不要太easy!然后就跟他们打了个赌,一个学期把女学霸拿下。
我给自己刨了个大坑。然后跌坑里开始了我的苦逼学习生涯。
要跟学霸交朋友,首先学习态度要端正,你得爱学习!我天天下课后去她们班找她,态度很诚恳:求教学霸,这道题给我讲讲呗,等下学校门口请你吃冰淇淋!小伙子又帅又谦虚,怎么忍心拒绝呢。她是个很大方而友好的姑娘,每次都很耐心很详细的帮我讲解,分析我哪个知识要点没有理解掌握好,比老师还耐心。
他们班有个男同学看我特别不爽。有一次故意从我身边走过,牙缝里清晰地吐出一个字,“渣!”就为了这个字,两个月内,我把初中和高一的数理化知识要点都重新梳理了一遍,做了上千套题。
到高三那年,我从普通班转到了实验班,我们也成了同学们眼里公认的一对才子佳人。才子是她,佳人是我。她长得很一般,有点胖,没关系,我帅就行了!再后来我们都上了同济大学医学院,我五年制,她七年制。
第二年,我鬼迷心窍喜欢上了药学院一个漂亮的小师妹。其实就是虚荣心作祟,觉得有个漂亮的女朋友才牛比。苏雅琴和我分手了。分手一年后,她留学去了美国。她这一走,我才觉得心空了一半,从高中开始,她就像漫漫前路上的一盏灯,一直领着我往前走,她这一离开,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干嘛了。萎靡不振一年后,我决定要去美国找她。
等三年后我终于到了美国,却发现她已经和一个ABC结婚了。
老天爷和我们开的最糟糕的玩笑是:他在你懵懂无知的时候,让你遇见最美好的爱情。而当你幡然醒悟蓦然回首,她已与你山高水长,再不相逢。”
梅锦书长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向夜空。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文化公园的绿化地带了,再过去就是西四环铺路了。
“或许老天爷让你遇见苏雅琴,就是为了让她领你走一段路,下一段路,要你自己走。”夏晓芙抬手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你说的对,我很感恩,如果没有她,我肯定只能上个三流大学,然后随便找个工作混一碗饭,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说说你最喜欢哪首歌。”他又说了一句,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要切换个话题。
“说不上是最喜欢,但每次听“难忘的一天”都让我脑海里浮现一个场景,那是我四年级在洪都,上学路上,出了我姑姑家的小巷子,经常一转路角,就遇到我的男同学,大声嚷嚷对我说“哎呀,夏晓芙,正好遇见你,一起走吧!”夏晓芙嘴角荡起笑纹,这笑,既甜蜜又带点苦涩。
“你那年在洪都哪个小学?”梅锦书像是随口一问。
“省师大附属小学,省大院旁边那个。”
梅锦书“哦”了一声,转头深深看了一眼夏晓芙,眼神里有丝惊愕,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夏晓芙看着他,她的一双深邃的大眼睛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又朦胧又神秘,让人不由得升起一股想进去一探究竟的欲望。
梅锦书笑笑,沉思了半响,说,“以后,你叫我梅锦书,我叫你夏晓芙,可以吗?”
“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