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她都是顾淮的骄傲。这是第一次,他用眼神告诉他,他以她为耻。
“星沉,这是黄色读物,青春期的孩子对性有好奇心可以理解,但是这种书只会……”
凌露开口说话了,声音委婉温柔,是劝诫的意思。但是她后面的话顾星沉已经听不见了。
她只知道所有人都在同心协力往她头上扣屎盆子。没有辩护,没有审判,就这么给她定了刑。
顾星沉的脑袋炸了,她无法思考了,滔天的愤恨无法宣泄,怒火席卷了她的全部身心。
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顾星沉已经听见了响亮的一声“啪!”
手心火辣辣地痛,她狠狠扇了凌露一耳光!
凌露捂着脸,震惊地看着顾星沉,她脸上满满的全是难以置信。
“啪!”
又一声响亮的耳光。
顾星沉的头被扇得朝旁边一歪,耳朵嗡嗡嗡地响了起来。
这个耳光,是她的亲生父亲,顾淮给她的。
***
烈日当空,午后的墓园杳无人迹,只有一排排大理石的墓碑无言矗立,承受着阳光的无情暴晒。
顾星沉抱着膝盖靠在墓碑前,脸偎依着墓碑上的照片,一动不动地任由烈日烘烤。
她身上还穿着白色的睡袍,脚上还穿着室内穿的拖鞋,早上,挨过那个巴掌之后,她就冲出了家门,直接打车来到了墓地。
除了这里,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黑白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浅淡温柔,是记忆中永远不变的慈爱。
蓝天很高,蝉鸣声很远,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却只觉得冷。
“小姑娘,该回家了。”看守墓园的老太太走到她身边,放了一瓶水在她身边,“你已经呆了两个多小时了。下午的太阳太毒了,你这样会中暑的。”
顾星沉不说话,只是茫然地看着老太太。
“回家吧。”老太太怜悯地拍拍她的肩膀,“不管受了什么委屈,日子还是得过下去。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再苦再难,熬过去就好了。”
回家?她的家在哪里?
天地这么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走出墓园准备打车时顾星沉才发现,她的手机没电了。
这意味着她打不了车了,只能穿着拖鞋沿着公路慢慢走,等走到最近的地铁或公交站之后,再想办法找工作人员蹭一蹭社会主义的顺风车。
走了很久很久,顾星沉累得快要虚脱了都没有看到地铁和公交站的影子。
阳光在地面上投下她的影子,像个孤魂野鬼。
老太太给的那瓶水已经喝完了,顾星沉又渴了,嗓子快要冒烟了。
路边有一家小超市,顾星沉站在马路对面看着那家小超市,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讨一瓶水喝。
她身无分文,唯一值钱的就是这个没电的手机。
可能,手机壳可以换一瓶水?这个手机壳是新买的,四十多块钱的手机壳,换一瓶水老板不知会不会同意……
顾星沉正犹豫着,一辆黑色的辉腾在超市门口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T和卡其色长裤的男孩下车朝超市走去。
顾星沉不由自主盯着他看。那个身影,看上去似乎很眼熟。
不,不可能吧?这也太魔幻了,辛洧川怎么会出现在这鸟不拉屎的郊区?怎么会这么巧?
顾星沉想穿过马路过去看,路上却总有车来来往往。
终于,车子过完了,她快要走到马路对面的时候,那个男生拿着几瓶水从超市出来了。
黑色t恤,干净利落的短发,英挺的五官,不平易近人的疏离感和淡淡的矜持。
那就是辛洧川啊!
顾星沉不知为什么就哭了,她挥舞着手臂冲着辛洧川大喊,“辛洧川!辛洧川!”
可是,她的嗓子太干太哑,她拼尽全力也无法喊出洪亮的声音。
辛洧川没有听见她的喊声,他打开车门坐到了后座。没有朝她这边看。
大马路上,谁会注意到一个灰头土脸穿着睡袍的人呢?
车子缓缓启动,在顾星沉的眼皮底下朝前开去,离她越来越远。
顾星沉还在挥舞手臂,还在跟着车子跑,还在喊辛洧川的名字,可是车子已经汇入了车流,眼看要从她眼前消失了。
辛洧川没有看见她,也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他以为这只是个平常的下午,他在路边的小店买了几瓶水,买完就可以离开了。
他不知道有人在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