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碑人 01(1 / 2)

睁开眼的时候,天早已亮了,商虚白端着一杯乌黑如墨汁的东西站在客房的门口,这东西被商虚白用一个乌黑的木头杯子装着,隐隐地透出缠绵的香气。

打开门,商虚白蹙着眉,看着床上拱起的一个小土坡似的“物体”。

这简直是这几天商虚白最大的麻烦。

商虚白叹口气,迈开步子走过去在床沿边敲了敲:“起来,喝药。”

“不喝。”那人把自己闷在被窝里,只留个出气孔,顺带着送出瓮声瓮气的语句。

“喝不喝?”商虚白又敲床沿。

小土坡微微动了一动,把自己挪得离商虚白更远一些。

啧,跟个猫似的。

商虚白想。

不过,对付猫有对付猫的法子。

“我记得裘教授在学校的名声极好,说是…万千少女的理想对象。”商虚白慢条斯理地说。

薄被露出一条缝隙,隐隐能看到一双亮极的眸子,裘一也谨慎地问:“你什么意思?”

“要是那些人知道。”商虚白嘴角微微一抽,道,“他们口中的裘教授是个怕苦连药都不敢喝的人,也不知道会怎么想。”

“我管他们怎么想。”裘一也嘴硬道。

他的确是怕苦,仔细想想,商虚白也像个干得出这种事的人,况且那些年轻的孩子正是容易被小道消息吸引的年纪,他从来树立的形象都是一丝不苟规规矩矩的,可不想多了些奇怪的附加品。

商虚白把手上的黑木杯子向前一递,再次重复:“喝药。”

裘一也在缝隙中定定地看着商虚白看了好大一会,才妥协似的说:“…好吧,你先出去,让我拾掇拾掇。”

“有什么好拾掇的。”商虚白表情有些茫然。

裘一也觉得自己反击的机会终于到了:“商老板,我可是什么都没穿,你想看看吗?”

商虚白:“......”

商虚白:“?”

“不是穿了睡衣吗?”商虚白看起来更加茫然了,“还是姜阴师从你家拿来的。”

裘一也哽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果不其然,商虚白接口道:“况且,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可怕的。”

裘一也:“......”

裘一也赌气似的露出一头乱糟糟的黑发,用被子把自己包成一个大粽子,才咬牙切齿地露出一只手:“给我。”

修长的手指,突出的腕骨隐藏在宽大的袖子里,隐隐地露出一枚小痣,商虚白把药递过去,在裘一也接手的那一刻,商虚白看清了那枚小小的、浅棕色的小痣,不过米粒大小,正缀在腕骨最突出的地方,就像是地标似的。

裘一也没看到他的眼神,仰头喝药,喝到一半,蹙眉停下。

杯底被一只手牢牢地扶住,传来商虚白的声音:“药要喝尽。”

裘一也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只好艰难地把剩下的一半咽了下去,好不容易把杯子放下,裘一也皱起眉头,带着满嘴的苦味刚想开口挤兑几句。

没想到嘴才刚张开,就被塞进了三枚甜甜的圆圆的物什,表面凹凸不平。

是三枚蜜饯。

满口的香甜和酸味交织,药味终是褪了大半,裘一也看向商虚白,后者收回手,淡淡地说:“也是姜阴师拿来的,说你怕苦。”

不愧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姜云若果然靠得住。

裘一也瞧着终日一身黑衣的商虚白,大发慈悲地把挤兑人的想法收了回去。

“感觉还行吗?”商虚白问。

裘一也围紧了被子:“这不是好得很,这点小事……”

“这不是小事。”商虚白很认真地说,“你被迫强制吸收了一枚太虚碎片。”

“商老板,你得从好的一方面来想。”裘一也勾着嘴角,“收回了一枚太虚碎片,这不是大大的好事嘛。”

瞎逞能,商虚白在心里说,口中却道,“你昏了三个时辰,这是第二杯固魂水了。”

固魂水效力强大,以往不过半杯就已经足够,这都喝了第二杯,裘一也依旧白着张脸。

裘一也嘿嘿一笑:“没事没事,还没谢过商老板相助之恩,在此谢过了。”

商虚白没答话。

裘一也眨巴眨巴眼睛:“商老板想要什么谢礼?我可穷得要死,太虚珠也肯定不能给,商老板想要什么赶紧说,我也好早些准备好。”

这人怎么这样?

商虚白忽然冒出了“不识好人心”的感觉,冷着脸转身走了,身后是那人轻轻的笑声,商虚白却陡然想起了他腕骨上的痣。

很特别很别致,就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等商虚白走了,裘一也慢慢收回笑容,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太虚珠还挂在胸口上,隐隐地发热,已经持续好几天了,他伸手隔着薄薄柔软的医疗,握住那枚小巧的珠子,心里却盘算着,那“薛碧梧”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还他这一枚碎片?

他细细地想着,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姜云若的声音:“裘一也?”

裘一也登时换了副笑脸,抬头看去,女人黑发红衣,唇色殷红,探头看他,发丝在半空摇摇晃晃。

“阎王走了?”

“走了。”裘一也说,“快进来。”

姜云若方才吁了一口气,放心大胆地走进来:“终于走了,你是不知道,那阎王可不好惹。”

裘一也忽然显出了几分笑意:“你见我都不怕的,居然会怕他?”

姜云若:“你嘛…虽然看着可怕,说话也不好听,总归我跟着你这么多年,也算是知根知底,知道你不会随便动手,但他就不一样了。”

“他——怎么?”

“浑身一股子煞气,你有没有瞧见他的几只铃铛,我的妈啊,那铃铛一响,连我都觉得自己的灵魂在颤。”姜云若快速往后瞅了一眼,仿佛又想起了那副画面,铜铃在男人身边环绕,泠泠作响,她拍了拍胸口,似乎心有余悸似的。

“哪有那么严重。”裘一也说,“我见过啊,也没见那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