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宵,第二天,两个累到虚脱的人直睡到日上三杆还没起床。
刘玉兰带着江多从沿溪村回来,开了院门,见四下静悄悄的,就知道两人还在睡觉。
为了不打扰两人休息,刘玉兰没让江多去堂屋叫门,和江多一起去灶屋给两人做饭。
江多年纪小,不懂,一边烧火一边碎碎念,说二哥是个大懒虫,二嫂也是个大懒虫。
刘玉兰笑而不语。
饭做好后,江多要去叫哥嫂起来吃饭,刘玉兰说:“别叫了,随他们去,啥时候起来啥时候吃。”
江多进不了堂屋,没办法写作业,便跑出去找小伙伴玩儿。
刘玉兰把饭菜盖在锅里保温,收拾完灶屋,又把院子仔仔细细扫了一遍,堂屋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怕花枝和江渔起床后见到自己尴尬,便打算出门去转转,刚出大门,就看到一群人闹哄哄地往这边来了。
走在前面的是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看上去派头十足,陪在他身边的是大女婿江有。
“妈!”江有远远看到刘玉兰,忙大声叫她:“乡长过来慰问江渔,快叫他出来迎接。”
“……”刘玉兰愣了一下,转身就往院子跑,后悔自己没早点叫醒江渔和花枝,要是被乡长看到两人大白天睡懒觉,真是太丢人了。
刘玉兰跑到堂屋门口使劲拍门:“花枝,江渔,快起来开门,乡长来了!”
连喊了好几声,屋里总算有了动静,花枝迷迷糊糊地问:“谁来了?”
“乡长来了,都到大门口了,赶紧起来吧!”刘玉兰说。
花枝激灵一下,连忙推推身边赤着身的江渔:“别睡了,快起来,乡长来看你了。”
江渔一把抱住她的腰,脸贴在她胸口蹭:“媳妇儿,我还要。”
花枝照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要个屁,快起来,乡长都到家门口了。”
江渔挨了打,终于睁开眼睛:“你说谁?”
“乡长。”
“乡长咋这么烦,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江渔爬起来找衣裳,顺便在花枝胸上啃了一口,“人家今天不想见客!”
“去你的!”花枝笑着推开他,把他的衣裳一股脑丢过去,“你以为你是谁呀,还端起架子来了。”
两人笑闹着穿好衣服,刚走出卧室,乡长就进了堂屋,看到两人蓬头垢面的跑出来,先是一愣,继而了然一笑,说:“年轻人就是瞌睡多。”
随行的人都心照不宣地笑。
花枝微红了脸,和乡长打了招呼,丢下江渔一个人在堂屋应付,自己出去洗漱梳头。
刘玉兰在灶屋忙着烧水沏茶,嗔怪她:“你看看现在几点了,马上要吃午饭了,也不怕人家笑话。”
花枝说:“哎呀,人家昨天晚上不是喝醉了嘛!”
她这冷不丁一撒娇,倒把刘玉兰吓一跳,在刘玉兰的记忆里,这孩子大概从上小学之后就再也没和她撒过娇,如今做了新娘子,反倒嗲起来了。
花枝洗漱完,和刘玉兰一起往堂屋端茶。
左邻右舍的人听说乡长亲自来慰问江渔,全都涌到他家里来看热闹,把堂屋门围得水泄不通。
乡长索性去院子里发表了一番讲话,把江渔狠狠夸了一回,并号召乡亲们都向他学习。
江渔全程泰然自若地顶着一张没洗的脸接受乡长的表扬和大家的注目。
花枝对刘玉兰说:“妈你看,他脸皮又厚了不少。”
讲话结束后,时间就到了中午,花枝
热情地请乡长留下来,吃了一顿刘玉兰亲手做的手擀面。
乡长为官谨慎,怕被人说闲话,再三嘱咐只做面条,千万不要炒菜。
乡长知道花枝和县委魏书记的关系好,对花枝态度特别温和,让她有事尽管开口。
花枝也不客气,直接说了昨天村民找她要地的事,乡长让她一切按合同来就行,以后再有人闹,他亲自处理。
有了乡长的保驾护航,花枝后面在花庙乡的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畅通无阻。
蔡宝根说到做到,第三天就和花枝完成了交接,一个人去了广州。
临走时,花枝去长途车站送他,和他推心置腹地谈了一回。
花枝说:“蔡宝根,我一直都认为你是个聪明人,比脑筋灵活,咱们大队没几个比得上你,可惜你聪明反被聪明误,总想着算计别人为自己谋私利,所以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你有今天,不能怪我,也不能怪江渔,只能怪你自己,希望你以后不管到任何地方,都要踏实做事,真诚做人,以你的聪明劲儿,只要你肯干,我相信,哪怕是从收废品做起,都能干出一番事业,我等着你衣锦还乡的那一天。”
蔡宝根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末了,吞吞吐吐道:“你,你不是让我一辈子都别回来吗?”
花枝笑:“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等你以后混得好了,成了大老板,没准我还要看你脸色呢,哪里还敢拦着你回来。”
“真的吗?”蔡宝根搓着手,“你会看我脸色?”
“假的。”花枝说,“我就那么随便一说,我永远不会给你压我一头的机会的。”
蔡宝根苦笑一下,和她挥手作别,上了车。
蔡宝根乘坐的大巴正是江海所负责的运输队的车,过了几天,大巴返回,江海告诉花枝,跟车的人说蔡宝根没到广州就提前下车了,至于他下车后会去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花枝知道,他这种人,不管去哪里都不会让自己过得太艰难。
没有了蔡宝根,张红卫一个人已经成不了气候,他虽然文化高,却是个书呆子,没人吩咐他的话,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干啥。
花枝接手了他的花棚后,另外安排人过去管理,让张红卫做了会计。
所有人都以为张红卫会委屈,会反对,没想到他做得还挺高兴,他本身并不擅长经营,做会计反倒能轻松胜任。
只是他跟着蔡宝根学了一些坏毛病,花枝用了很长时间才给他改正过来。
后来,花枝俏园艺培训学校改成园林学校后,花枝征求他的意见,让他去学校做了文化课老师,让他一肚子的学问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岁末。
腊月里,向东红旗还有另外几个兄弟扎堆结婚,花枝每隔几天都要随份子吃酒席,她自己也实现了当初对花有德的承诺,帮大堂哥找了个媳妇儿并亲自为他操办了婚礼。
王三春对花枝感恩戴德,恨不得把她当菩萨供起来,把花强和三堂哥的终身大事也托付给了她。
花枝整个腊月都在吃吃喝喝,再上心情愉快,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小肚子都起来了。
一开始,她也没在意,以为自己就是大鱼大肉吃多了,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意识到例假好久没来,便一个人偷偷跑去医院妇产科检查,结果真的怀孕了。
花枝大喜,正想着赶紧回家把这好消息告诉江渔,却在医院门口碰到了开车赶来的江渔。
花枝还以为江渔真的能掐会算,没想到却是花叶要生了,江渔开车送她和江有过来生孩子。
几个
人着急忙慌地把花叶送进产房,在外面等待的时候,江渔才有空问花枝一个人来医院干啥。
花枝把检查单递给他,说:“你自己看。”
江渔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愣是没看懂,以为花枝得了什么病,紧张地拦住一位路过的护士问:“这上面写的啥?”
花枝看他那傻乎乎的样子,又想起当年小树林初见时,他拿着那张纸条难为情地问她:“你帮忙看看这上面写的啥?”
花枝不禁恍惚起来,一时觉得江渔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一时又觉得江渔从来没变过。
护士伸头往检查单上看了一眼,简明扼要地说了三个字:“怀孕了。”
“怀孕了,谁怀孕了?”江渔傻傻问。
护士白了他一眼:“单子在你手上,你自己不知道?这不写着的吗,花枝。”
江渔愣了一下,回身嗷一嗓子抱住了花枝:“媳妇儿,媳妇儿你怀孕啦?”
旁边几个人被他吓一大跳。
花枝笑着戳他额头:“你咋还是这么傻呢?”
江渔嘿嘿笑,抱起花枝转了几圈,那个护士刚要走,见状忙喝止他:“快放下,不能这么抱,小心动了胎气。”
“哦,好的好的。”江渔头一回这么听外人的话,小心翼翼把花枝放下来,轻轻抚摸她的肚子,说:“乖儿子,乖女儿,别怕哈,是爸爸!”
“傻样!”花枝瞪他,“一会儿子一会女儿的,到底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