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郡府老远,平静无常的周围人事,半点看不出有变故发生,直到进了府衙后园,才觉得气氛不对。www.biqugexx.net士兵和衙役们围在一间屋前,沉默无声,神情黯然,有人甚至哑声哭泣,见到容萧和殷乙一路走来,也不去阻拦,甚至在看到二人时,露出希翼的眼光。
屋门口,如丧考妣的吴校尉蹲在门槛边,两眼通红,牙骨紧咬,两手握拳交叉在膝盖边,手背上青筋毕露。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过后,也跟那几个衙役一样,表情有些松动,侧身让开了进门的路。
屋子里,两三个人守在床榻边,其中就有哭跪在一旁的徐老板。床上躺着一个人,满胸口的血迹,双目紧闭,面如白纸,正是郡守贺宣。
那个强硬刚直的郡守大人仿佛还站在眼前,隔了数日之后再次见面,却是这个模样,的确触目惊心。容萧看着周围众人焦虑悲伤,心底暗自疑惑:如果是个好官,为什么还有人来行刺?
站在床边的子车旬侧过头来,道:“伤得太重——”话音未落,周围立刻又是几声压抑哭声传来。容萧将目光从贺宣身上移开,看着子车旬,一时间也有些惘然。能不能救,这样的问题,有了殷乙那次的经历,她不敢再问,可是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慢慢消失,还是不好受,于是抱紧了小穆康转身跨出门来,却听见子车旬在身后对着谁说话。
“或者有人能救他。”一句话,引得听见的人眼中都泛起希望,齐齐看着子车旬。子车旬不急不忙,又说,“不过那人脾气古怪,能不能请动,得看运气。”
“无论如何,恳请一试!”众人齐声相求。
“我这就便去试试。我返回之前,”子车旬朝着容萧和殷乙一指,“我家公子还需在城中住下。”
“那是当然!”吴校尉跳起来,折腰一拜,“恩人只管去试,公子他们自然有我照顾。”
子车旬应了,回身和容萧抱抱拳,身形一晃,越过高高墙头不见。www.biqugexx.net
……
……
子车旬离开的时间,按容萧的习惯计算,大概是三个小时,而这段时间里,每隔半个小时,郡府老仆人林伯按照医生的嘱咐,在贺宣的舌下放一片老参,替他吊命。
在与吴校尉和林伯的交谈里,容萧才了解,郡府外围的平静,原来是郡守大人失去意识之前的命令。也就是,贺宣遇刺之后,并非要求大肆追捕凶手,而是让属下将郡守遇刺的消息压制在了郡府范围之内,不能外泄。
这样做的考虑,或许是担心因此而生的混乱,但容萧始终觉得,郡守另有它意。同时,吴校尉和林伯无论神情、言谈,给人感觉似乎也在故意隐瞒贺宣遇刺的详情。于是,整件事情,变得好像是一个装着极多秘密的盒子,盒盖开了一点点口,却偏偏把最关键的部分遮住了。
半遮半掩的状况,最易令人心生好奇,不过,即使如何好奇,容萧并没有探索下去的欲望。人人都需要有承载私密的空间,而这个空间,对自己是绝对的重要,也许对于别人却并非是值得探寻的目标。于是,三个小时里,虽然一直留在郡府,但容萧始终陪着小穆康,要么在花厅逗留,要么去马厩看马,或者是去瞧瞧贺宣的情况,或者,就去可以用简单这个词形容的郡府厨房,替少食多餐的幼龄儿童准备些甜得发腻的点心,看他吃得欢天喜地……
三个小时之后,子车旬返回,身边跟着一个儒生模样的年轻男子。这位被子车旬称作“涂先生”的男子,眉目俊秀,温文尔雅,虽然风尘仆仆,却难掩其卓尔气度。
——“风尘仆仆”四个字,大概勾起了福来客栈徐老板的什么回忆,他始终望向那位涂先生的目光,都是带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有戚戚,尤其是将目光从子车旬身上移去的时候。
涂先生看年纪,大概也就是二十多岁,身上带着好闻的药草清香,就那样施施然站立在郡守贺宣的床前,却不动手,也不问话,比旁人更像是不谙医术。而当容萧领着小穆康进门时,他抬眼看了一看,眼底闪过的光芒,令人突生警惕之心。
“公子,”子车旬走到容萧身旁,小声地开口,“那位涂先生,一身医术出神入化,以贺大人的伤情,若他疗治,当能无碍,只是,涂先生提了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