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噩梦(1 / 2)

摁掉手机闹铃接着睡懒觉的小林又做了个噩梦。---她梦见自己的血管里长了寄生虫,虫的尾部从右手手掌心的一个洞里伸出来,在向外传播着它的遗传DNA。

她想把虫子拔出来,拔了十几厘米,却不见尽头。不会是长满全身了吧?她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呼吸急促得难受起来。

在血红色的天空下,昏暗的光线中,她在没有一辆车的公路边上走着。场景很像是以前初中校门口的一段路。

她想去医院。没有想起用手机打急救电话或叫车过去,她就这么浑身发凉地走着。

路走了一段,她醒了。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隔着玻璃也不知道能不能杀死被子上的螨虫。

对刚搬回潮湿的南方的她来说,又复发的鼻炎实在太难受了。她已经做了好几晚的噩梦,梦里都是因各种原因而不能呼吸。比如莫名其妙在海里溺水,莫名其妙拿绳子上吊,莫名其妙被鬼追逐被鬼手掐住脖子,莫名其妙被推进坑中被泥土掩埋。

一直到吃完早餐、刷牙的时候,右手手心还在疼。

她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一下没认出来。梦里的她好像不长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她有这个印象。

在公司午休趴在桌上小睡的时候,她又做噩梦了。这次不是右手手心里钻出虫子的尾巴,而是整只手烂了。面前是摔碎在地的玻璃瓶,瓶里流出来的液体还在滋滋冒烟。四周都是人,但她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因为阳光太刺眼了。她张开嘴想要喊叫,胸口却一阵凉意,用左手一摸,脖子居然也烂了——最大的空洞有一个指甲盖那么大,她想说话,气就呼呼地往外跑。

居然不疼,也可能是太疼了,所以反而失去了感觉。

醒来后,她跑到卫生间洗了半个小时的右手和脖子。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是因为趴在桌上睡觉手被脑袋压着,然后脖子也很不舒服,所以才会做这种莫名其妙的梦吗?

因为身体不太舒服,傍晚没有去坐地铁而是打车回家,因为堵车在路上走了有半个多小时,期间睡着了一会儿。不出所料,她又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的手臂从和肩膀相连的地方断开了。疼痛的感觉刚传到大脑,紧接着意识到自己的脚也从脚踝的位置断开了。腐臭的气息混合着泥土的腥味。剧痛的感觉达到一个峰值后飘了起来。biqugexx.net她大张着眼,想看清四周,却忽然想起自己的眼睛一开始就被挖掉了。在失掉视界的最后一瞬,她看到了一张扭曲的男人的脸。

她惊醒后低头看了眼手表,才过去不到十分钟。心脏还在剧烈跳动着,汗已经浸湿衣服。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她一时恍惚居然把对方的脸看成了梦里的那张脸,忍着想吐的感觉,到了之后才迅速冲回自己的小公寓,在卫生间干呕了好久。

莫名其妙的噩梦变得越来越频繁,或者说被她记住的变得越来越多了。一般来说都是只有醒来之前的那个梦会记住,可她某一天却忽然发现自己一个晚上能做四五个噩梦然后醒来时都能记得。

她从小好像确实就是多梦的体质,但最近的情况真的让她有些害怕。她看着日历本上圈起来的那个日期越来越近,心想总不会是因为自己潜意识里在担心复查结果会糟糕所以才会做噩梦做得这么疯狂。

到了那一天,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脚步都轻快了很多。良性肿瘤摘除后,没有复发。虽然也可以说只是暂时安全了,但至少一段时间她都可以放松了。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让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任何时候,只要她闭上眼睛,哪怕只是浅浅地睡着了,哪怕只是浅浅地睡着了五分钟,她都在做噩梦。她约了心理咨询师,聊了两次,对方想将她转介到医院精神科,她稍微犹豫了一下,没有遵循咨询师的意见——因为她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她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时候。

那是她刚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她曾经也每天都会做好几个噩梦,或者说每天都会做好几个噩梦并且每一个在醒来的时候都记得很清楚。因为是寄住在姑姑家,所以她一直没敢跟人说,怕添麻烦。后来因为心脏病发被送医院抢救回来,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才开始慢慢好转。

不过这一次,她又坚持了半个月,还是一点没有好转的迹象。她想了好久,请了年假,买了回老家的票。

在最近的噩梦中,有一个出现了好几次的场景,很像姑姑家老房子的后山那片。她刚到姑姑家的时候一个人在后山玩,摔断过腿。从坡上摔下去之后她就失去意识了,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医院了。不过,在往下坠的短暂的瞬间,她好像看到了一张戴着小丑面具的脸。她在日记本上画下过那张脸。她问过学校的几个小伙伴,没人见过那种面具。

仔细回想起来,开始做莫名其妙的噩梦,应该是从那次摔断腿昏迷又醒来之后开始的。频率并不高,所以没有刻意去记,直到二年级那会儿才忽然开始频繁地做噩梦,然后心脏病发后过了一段时间逐渐好转。

在火车上,她梦到了姑姑家的老房子。这次的梦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的感觉。她觉得,梦中的事,好像真的是发生过的,至少有一部分是发生过的——在和那个戴着小丑面具的人一起下飞行棋的部分。或者说她小时候曾经梦到过和戴着小丑面具的人一起下飞行棋。她总是在输,对方总是在赢,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看起来并没有多高兴的样子。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张小丑面具上看出情绪的。

她拿到了老房子的钥匙之后就打车去了。老居民区没什么人在住了,因为一些原因,也暂时没有重建。她绕路去了一趟后山,菜地还有人在打理,小树林和菜地中间的几座坟墓也还是那个长满青苔的样子。她走到之前摔断腿的那个陡坡上面,站了一会儿,一个恍惚,觉得好像后方有视线在自己身上,猛地回头,却又什么都没有。

心脏跳得有些快。她忽然记起了一件事,那个面具,后山菜地边上的一个稻草人戴过,当然是很多年前的小时候的事了,现在大概早就不知道被垃圾处理埋到哪里去了。她忽然意识到那个面具长什么样可能并不是关键,关键的是那个戴面具的人具体做了什么,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