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的光线透过纱帘照在瓷砖地上,蒙了一层略显模糊的滤镜似的,不真实得像是梦境。www.biqugexx.net
快下雨了。她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从地上爬起来,从一堆杂乱的物件中翻找出一把伞,塞进包里,匆匆出门了。
第N次的面试,被放鸽子了。她应聘的是在新工业区的一间小工作室。没准负责招聘的人周日早上根本就还没起床。
郊区的公交站没什么人。她在流动餐车买了早餐,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边吃边看手机。点开邮箱,又一封笔试失败的通知邮件。屏幕接着往下一拉,已经看不见那封邮件了。
——从自己收到那封莫名其妙的邮件算起,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让我来帮你”邮件内容只有这么五个字。也不知道是发错了还是怎么回事,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没把邮件丢进垃圾箱。虽然就那么放着让她有些不舒服,但笔试面试没通过的邮件慢慢就把这封莫名其妙的邮件挤到了第二页。
雨下来的那一瞬很急,她都没来得及吃完最后一口。垃圾桶在街道转角,快走到的时候她听见了一声惨叫——
紧接着又是一声。
她浑身一僵,雨水顺着雨伞的一处小破口渗进来,滴在了她的脖子上,她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小心地靠近,探出头去,她看见不远处的屋檐下,一个穿着小学校服的小男孩正在猛踢一只小黑猫。
“嘭!”她扔过去的剩早餐砸在了小男孩的脚边。
小男孩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怔了一秒,紧接着像见鬼了似的哆嗦着腿大叫起来。
她给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女孩怒目瞪着小男孩的方向。女孩的手中拿着手机,开着录像。接着女孩关闭了录像,拨打了幺幺零,报警有人虐猫,紧接着又给宠物医院打了电话。
女孩拿着手机走上前去给奄奄一息的小黑猫拍照,就在这时缩在角落的小男孩忽然冲上来对着女孩就是拳打脚踢。女孩猝不及防,一下被踢到了肚子,痛得五官紧皱,但也很快还手,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她很想将两人劝开,也有点犹豫想要加入女孩,但最后还是决定将伞放在黑猫上方,护着它别被两人波及。
男孩一直在大喊大叫。都是些骂人的话,夹着几声“妈”。
警察很快来了,小男孩的妈也差不多同一时间从巷子口冲过来了——小男孩的妈同时也是女孩的妈,虽然看着不怎么像。
“我儿子连蚂蚁都不忍心踩的!肯定是那个小巫婆怂恿的!”小男孩的妈拉着警察哭喊,“你知道吗?那个小巫婆毒得很,我儿子刚会走路,她就骗他去跳楼!我老X家差点就断根了你知道吗!你说她怎么能这么狠!!”
她站在边上想插话都插不上。
手机忽然震动,她走开了十来米才接通了电话。对面没有声音,她把音量键调到了最大,也还是听不到任何声音。
骚扰电话?
她忽然觉得一阵心慌,她现在只想回到她的那间乱糟糟的屋子里蜷着。她跑回去,从包里掏出了张小票写了自己的手机号递到了女孩手里,跟她说了句需要打我电话,跑开了。
应该没事的,她确认过女孩手中有长达五秒的虐猫录像了。画面一直在抖,大概是强忍着痛苦在坚持录像的。
回到家不久后,她收到了一条短信,陌生的号码:“姐姐,今天谢谢你。”
晚饭就吃了两颗维生素糖果和一大包薯片,和女孩短信聊着天,没注意是几点就睡着了。---女孩的经历和她以前很像,一不注意就聊多了。实话说她也不知道该给女孩什么样的建议。她自己刚和家里断绝关系没多久,本来以为终于噩梦过去了,没想到工作出了重大失误一下失业,前边存款都一次性给了家里面,连这个月房租都要靠转卖东西才勉强付了。
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阳光灿烂得连那些阴暗的角落都散浮着耀眼的光线。
她无所事事地在街上走着。一般来说她是很不喜欢出门的,但偶尔又会很想出去沾沾人气。在这种工作日出门对她来说再好不过。虽说省城也不小,但初高中同学留在省内的太多,省城尤其多,她一点也不想遇到。
漫无目的地走到一处稍显荒凉的老居民区街道,她在路边的一棵树下坐下了。
“小伙子又来买花盆呀。”不远处的花卉批发店老板在跟一个男人打招呼。
她瞥了一眼,买花盆的男人个头瘦小,看过去非常的普通。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打了一个寒颤。明明大夏天的。
“我老婆让我跟你说声,肉吃不完记得放冰箱,不然那味道实在太臭了。”店老板说道。
“我没有冰箱。”男人说,“坏了。没钱修。”
她听见男人说话,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其实很普通,但听得久了会觉得让人放松的一种声音。可能是她以前订阅过的一些ASMR和助眠故事直播有听到过类似的声音。总的来说效用不大,但聊胜于无。
“没钱修啊?我说兄弟,这不巧了,”店老板道,“我老婆闹着要换新冰箱,实在是争不过她就想换就换了。这旧的功能都还不错,两百块给你,差不多是不要钱的给兄弟你了,怎么样?”
男人点头,“谢谢。我改天来拿。”
再往后她没注意听了,因为她注意力被路口的一个黑衣服女子吸引了。
大夏天的,怎么还有人和她一样穿的这么多的?还有那镜片后无神又略带戒备的眼神,一看就是和她一样熬了一个晚上没睡好的,性格大概也和她很像,一样的神经兮兮。女子手里捏着一张租房广告,估计是来这一带看房的,这么来看经济状况也和她类似,非常的不好了。
男人抱着一堆花盆走过来,好巧不巧,在拐进居民楼楼梯阴影处的那一下,花盆一下掉了好几只下来。
黑衣服女子注意到了,犹豫了几秒,跑过去开始帮手忙脚乱的男人一起捡拾花盆。
“谢谢。”男人对女子道谢,“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他们一起搬上去?就放门口就行。”
女子有些犹豫。这时一位大妈摇着蒲扇从楼上走下来,挺热情地跟男人打了个招呼,问他要不要帮忙。
男人连声说不用自己能行。女子看了看那位大妈,道:“那我帮你搬到门口吧。”
她在树下坐着,望着不远处发生的这些,一时意识有些恍惚,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对话听起来近得像在耳边一样。难道是中暑了?
她扶住额头,全身骨头接缝处都开始发疼。难道这又是感冒了?大夏天也没吹空调感什么冒啊?还有那个声音,她到底是在哪里听到的……
那个声音……“如果有什么困扰的事,请写在评论栏吧,就当做是树洞”……“让我来帮你”……
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她猛地惊醒,浑身颤抖,惊恐地望向楼梯口,已经没人在那里了。
快傍晚了,老居民区的老人们开始出门散步。她狂奔着穿过人群。老人们都在聊天,没人注意到她。
是了,这一带没搬走的都是些老人,只有小部分因为租金便宜住进来的年轻人。她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的时候,听到过广场舞的音乐。
她甚至爬出去过,敲对面的门求助。门是开了,但门后站着的,还是那个男人。
肉块与骨头碎片在迅速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