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柔在屋子里一歇就是整日,巳时外面传回战报,占据沙城和瓜州部分地区的敌军不断溃散,图坦大军后退百里。谢柔闻信连忙起身,收拾了一番去了前院,图坦退兵,哥哥谢煊便完成了差事,估摸着亥时就能到天门关。
战事收尾,萧承启也忙碌起来,边关重臣来往不绝,奏折如雪堆积在案头。众人对于战事结束得如此之快都有些诧异,等到卓海先一步进城才发现了其中关键:萧承启此次冒险进盘岭,卓海并没有跟在身边。只是那几日战局纷乱,无人注意到这点。
卓海带着数千暗卫连同兖州兵马,日夜潜行,穿过漫漫黄沙直捣图坦王城,在王城所在的木述放火扫荡,并生擒了图坦三王子,图坦大惊,夜里连发军令调遣大军回援,卓海也不恋战,达成围魏救赵的目的后立刻调转马头,连同谢煊、白衍三方夹击回援的军队,在沙漠边缘收割人头,待图坦回过味来,已损失十万兵力。
最后一仗打得极漂亮,不到三天的时间,图坦连表面的镇定都做不到了,夹着尾巴落荒而逃,沙城和瓜州重归平静。结局正如萧承启所愿,毕其功于一役,边关可得数十年太平。
萧承启在城门迎接谢煊、白衍凯旋,两人风尘仆仆下马而立,依照君臣之礼简单寒暄,随即率领大军进城。相比白衍,萧承启和谢煊关系应当更亲近,但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愿意亲近的,谢煊公事公办的态度尤其明显,白衍是个机灵的,左瞅瞅右瞧瞧,登时发现了端倪,于是硬着头皮夹在两人之间调节气氛,手磨破了不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卓总管此次千里奔袭时机掐得极准,臣到达埋伏地点,正赶上图坦三王子回逃,哈哈哈,为了追上他,臣还往他头上扔了一把沙子,哈哈哈……”白衍打着哈哈,觉得眼下十分难熬,他嘴角咧得发酸,暗自戳了谢煊一下,让他说句话。
谢煊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此话不假。”而后转开了头。
白衍:“……”
萧承启皱了皱眉,他对谢煊还有几分芥蒂,每每见到他心里都有些不舒服,谈不上看不顺眼,但疑虑是有的。
谢煊也是聪明人,察觉到他异样的情绪,暗自忍耐下来,但心中已经打算戳破那层窗户纸,战事告一段落,他也该为自己和妹妹争取些什么了。
三人一同进府,谢煊和白衍将前线战况汇总呈上,萧承启大致翻看过一遍,就让两人回去休息了。白衍这几天确实快要累瘫了,忙不迭行礼告辞,后退时却发现谢煊没有动,他愣了愣,琢磨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深深看了谢煊一眼,先走了出去。
不大的屋子里剩下萧承启和谢煊君臣二人,萧承启放下奏折,食指若有似无的敲击着案面,经过漫长的沉默,萧承启缓缓道:“爱卿还有何事?”
谢煊抿了抿唇,道:“并非军机要务,臣……是私事。”
萧承启眉梢微挑,轻嗤了一声。
谢煊撩袍跪下。
抬眼间两人目光相触,似闪电火光相撞。
白衍对屋中两人的状况还是有几分好奇的,在他眼里,谢煊是儒将,而萧承启作为天子也是难得的明君,两人按理说是不该有什么冲突的,想来想去,怕是为着皇后谢柔去留之事。纠葛□□,素来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以前在局中犯糊涂的是皇上,现在看这架势,问题有可能出在谢煊身上,只不过这次没他什么事了,皇家家事,他一个外人不好置喙。
转了转手肘,他伸了个懒腰,一路狂奔未停,他还是先不要管别人,先睡个觉罢,要不然累死了。
绕过粗糙古朴的山石,屋舍将近,他随手解了披风扔给仆从,刚想打个
呵欠,院外传来环佩之音,他立时住了步子。
随后便见谢柔出现在拱门处,身后跟着十数侍女。
白衍愣了一下,整了整衣衫,有礼有节地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谢柔微一点头算作回礼:“白小侯爷一路辛苦了。”
对于皇后白衍一向敬重,于是改了往日皮相,拿出了十二分正经的态度,谦虚地道:“这是微臣分内之事。”
谢柔淡淡微笑,道:“此次若非小侯爷及时赶到,天门关恐怕生灵涂炭,我替圣上还有边关百姓谢过小侯爷,义勇之举当得群臣表率。”
白衍摆手道:“微臣不敢居功,天门关一战是个意外,陛下其实已经安排妥当,只是……”
谢柔明白他的意思,她坚守天门关并没有错,只不过成了一个变数,萧承启那时一定很着急。
“所幸吉人自有天相,娘娘平安无虞。”白衍哈哈一笑,把话圆了回来。
“不知娘娘找微臣有何事?”
谢柔原本是要去寻哥哥和萧承启的,但既然在此遇上,许多事可以提前聊一聊,思量片刻,她直言道:“本应让白小侯爷好生歇息,但我有一事不明,所以想来问问。”
白衍略敛了笑:“娘娘尽可问来,微臣必定知无不言。”
谢柔选了一处凉亭,挥退众人,道:“那我就长话短说了。”
白衍点了点头。
谢柔道:“我听陛下说,并未调白小侯爷离开凤阳,白小侯爷为何会私自调兵千里驰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