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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肆玖(1 / 2)

不曾想曹凝君脸皮薄得很,两颊上泛出淡淡红腮,手上径自取了新上的茶盏,抿一口略润了润喉头,这才开口说道:“赵婕妤复位的旨意,今儿一早便晓谕了六宫,原只当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偏偏晓暮去御膳房走了一遭传膳回来,你且猜一猜,外头竟是如何的众说纷纭吗?”

徐杳一面细细谛听着曹凝君这席话,一面瞧了瞧身畔鸢尾行云流水的动作,桌案上原本置着艳羡的凤仙花,十分惹眼,已尽数被鸢尾捣碎成了花泥,敷在她素净的指甲上,这会子堪堪仔细敷了个平整,鸢尾取了布帛,只待为她缠上,明日摘下便呈绯色了。

她微微抬了抬腕,自始至终垂着眼帘:“说来惭愧,落英榭素来由豆蔻传膳,往日机灵得很,今日却不曾同我提起什么。”

她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分明是不甚上心的模样。

曹凝君也不再同她卖关子:“也不知是人云亦云亦或是何,大抵意思是,原来那赵婕妤复位,单凭襄姬区区无意一句话,全然不过是你的缘故。”

“当真是抬举我了。”徐杳不置可否,一时禁不住哑然失笑。

“原先宫中纵然有些谣诼诬谤横空出世,要么是心思藏在心底深了些,要么便是宫规处置。再来,许多,可是有一条却是这燕宫里头亘古不变的,但凡关乎帝王举措一二的闲言碎语,一旦证据确凿,牢狱之灾必不可脱。”曹凝君置下茶盏,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只是今日的这些话,却是蔡莲寅大人亲口所述。”顿了顿,继而道,“适才在璎珞面前,赞誉你虚怀若谷,委实是我的心底话。”

徐杳这才抬眸望了曹凝君一眼:“你如今倒是少有的出来走动了,好容易来一趟落英榭,我瞧在眼里亦是十分欣慰,只盼着你平日里莫要懒怠了自己的身子,到底是为了你的子嗣着想,做娘亲的总归身子骨要硬朗一些才好。”

她这话也并非实在不无道理,曹凝君心底自然知晓。原先纵然有人同她说一两句吉祥话,无非也不过是送些补食药材来教她好生将养着。只是这世上,分娩之时原本就是一道鬼门关,遑论贫贵人家,故而徐杳这番话,在她听来,竟有几分实打实的发自肺腑。

大概是徐杳这番话印了曹凝君的心迹,这一遭落英榭会面过后,一连三五日命晓暮来请,二人便一道闲庭散步,不知不觉兜兜转转已是大半个御花园了,徐杳对此也乐此不疲。

一回同行之时,徐杳曾神色恹恹地问过一句:“近来,你可再遇见什么蹊跷事没有?”

“如今只我们两个免了长信宫的晨定昏省,我耳里听见的,眼里瞧见的,同你自然是一般无二的。”曹凝君莞尔。

只是你来这个婆娑世间走一遭,到头来都不会是一个圆满,不过是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自满则败,自矜则愚。

终于有一日祸起萧墙,变故发生时徐杳正立在千鲫池的长亭上,探着指尖往廊外洒鱼食,陡然便引来万种千红的鲤鱼往一处水涡凑,红得似一块块绸,墨得似一团团芝。

千鲫池闻名于先帝在位时,因先帝一度颇喜爱春钓,自从燕怀瑾登基以后,此地便不免萧瑟许多。其中鲫鱼依旧多不胜数,池上有九曲长廊,尽头处正好是池中央落一座千鲫池。

一侧落座于石凳上的曹凝君见徐杳独自翘首约莫已经半盏茶的功夫,颇有几分思绪纷杂的模样,生怕她手上不曾留意,将鲤鱼喂养得过分饱足,不由得替此处的养鲫宦人忧心起来,出声劝阻道:“不过是些贪得无厌的生灵,你且莫要再布食了。”一边又朝鸢尾豆蔻二人使了颜色,倒是豆蔻警觉一些,上前取了徐杳手上呈鱼食的长盒。

“襄姬若有心事,不妨细说一二。”曹凝君直言不讳,径自起身往徐杳身侧上前一步。

徐杳只扼腕长吁道:“桢良媛这话说得不是,若说贪得无厌,当真是轮不到鲫鱼来担这个虚名,连我都要为它们叫屈呢。”

她二人在这亭中说了好一番体己话,也不过须臾片刻,便瞧见岸边一行人往九曲长廊上来,大抵是瞧见了亭中情形,便伫步在长廊上不再往她二人这边来,瞧着大约装束,似乎是哪一位嫔妃,一时也算相安无事。

直到那一行人洋洋洒洒又喂起鱼食来,因瞧着身侧的徐杳流露出几分乏意,曹凝君便想着亲自走一趟,徐杳亦由她去了。

“人人都要来喂一口,岂不将这些鲫鱼害死了,”曹凝君一段腕半搭在宫女晓暮手上,还不到九曲长廊上一行人跟前,便出声制道,近前辨出竟然徐姬和徐小仪二人,“徐姬是修佛的人,当真忍心生灵涂炭不成?”

一侧的徐青颦迎面上来,讥讽道:“你不过位居区区正五品良媛而已,如今攀了襄姬,便开始班门弄斧,专拿一些荒谬教条妄图来管束我姐姐不成?”继而啐一声,“当真是小人嘴脸,不过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罢了。我同你这样的人不一样,断然不会再同流合污。”

因徐青颦嗓子清亮,是以这边的动静不小,到底还是引了徐杳款款行至,一双手合在腰前,正好映着一块白玉腰佩,愈发衬得十指纤纤玉笋红。

“初见你时,你便是这样伶牙俐齿。原只当你年岁轻一些,半载过去,你却依旧不见长进。”

徐青颦“嗤”一声:“襄姬不过同我一般无二的年纪,这会子充什么长辈的派头。我虽一直同你不曾相与融洽,却也容不得你同这样趋炎附势的小人为伍。”

徐杳心下一时教她这话弄得啼笑皆非,这徐青颦当真也霸道,依她话里的意思,她不愿同自己交好,便也容不下自己同旁人交好,实在是过分无理取闹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