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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肆伍(1 / 2)

直到徐杳察觉到腰间一紧,正是燕怀瑾的掌心,他指尖一路游移向上攀,虽是微不足道的力劲,隔着罗绫,却似撩在她心坎上一般。

她抑不住轻喘一声,吐气如兰,挠得他颈间愈发酥.痒,她嗔他一眼,轻轻地把他的手拨过去,这才十分乖觉得立在他跟前,顺带着拢了拢衣裳:“妾素来是个心眼小的,您当初应知道。”

知根知底是一种了解,它无关日久生情。

“容朕扳算一番下来,笼统来说,朕也不过长你三岁,”燕怀瑾依旧一副慢条斯理的模样,有意同她顾左右而言他,“你既说不做劳什子阿玉了,闹着要做徐杳,为此还特地诓骗朕一顿,如此一来,你成了二八年岁,顶好的碧玉年华,朕便成了那一树梨花压海棠。”分明有十分称心如意,却三分佯怒道,“总以为你眼下合该稳重一些,怎么还是这般冒失,由着自己性子来呢?你既有这般活络的心思,全用来算计朕了不成?”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面数落起她,一面却去牵她的手,偏偏方才触及她的指尖,便被她清清脆脆一声落在掌背上,不轻不重的声响,眼瞧着他空落落收回手,徐杳这才得偿所愿:“赵容华秀外慧中,当真是善解人意一枝解语花,只说当日御花园寄云之事,也不过是那寄云咎由自取,原也不是赵容华教唆她丢了命,这些时日以来,想来她也长了教训,一来朝野上下,百姓坊间,都说那赵右相是个拔葵去织,两袖清风的,合该抬举赵氏,二来她既诞下子嗣,亦合该复位婕妤。”她眉目里藏不住几分灵动妧媚,“妾这样,可合您的意了?”

他只将她这些违心话充耳不闻,兀自替她整了整鬓间的发钗:“脾气这样娇,逗你一句,还当真了?”

她一时被这话噎住,面上的酩酊之色因高阁秋风萧瑟便渐渐沉寂下去,这会子两颊上又泛出几分若隐若现的酡红,眸光里盛得是月影风露。

挽月楼上,织影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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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前一后回筵席后,众人依旧济济一堂,景况流俗,钟鼓和笙,依稀显出半分酒阑兴尽之意,可惜歌舞升平不假,虽是宫中数见不鲜,教人只恹不奇了。偏偏今夜称了崇熙太后的意,直到戌时还未曾生出乏意,因着中秋宴设在临着太液池的月台之上,是以便携着众人又行起“曲水流觞”的雅俗。

所谓“曲水流觞”,不过是吩咐宫人自太液池的上游置上酒爵,随波逐流,末了最挨着那座席位,便由那人行酒令,亦或是献技,因自古便有“引流引觞,递成曲水”之说,便唤作“曲水流觞”了。

偏偏才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崇熙太后便摒手斥住,面上露出几分倦容,:“哀家瞧着燕宫里头这轮明月也三十有二个年头了,却属今夜最圆,你们这些眼皮子浅的哪里瞧得出。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当真是——”徐杳抬眼望过去,依稀见到她鬓角几缕银光,到底是年近半百之人,纵然锦衣玉食粉饰太平,难免也会显出老态“一年只剩个年尾巴了。”

“盛极必衰,乃盈虚一定之理……”她喃喃自语道,这声音虽有意压低了嗓子,却依旧教徐杳听个一字不落。

竟徒惹得燕怀瑾少有的面色一沉:“太后乏了。”

徐杳心下悟然,只因崇熙太后这句话后头一句是:凡有富贵荣华一蹴而至者,皆玉兰之为春光,丹桂之为秋色。

终于曲终人散,众人径自从秋晖堂一一离去。鸢尾授了蔡莲寅的意,只一路虚扶着徐杳往外头的朱色蟠龙的轿辇去了,同来时一般,她于燕怀瑾身畔款款落座,唯一同来时不大相同的是,末了她便倚着身畔人的肩头阖上眼帘,昏昏沉沉之间竟睡去了,想来是因抬辇的人老道一些,一路上自然并无颠簸的缘故。

只是这一夜三更天的时候,她在榻上悠悠转醒,内殿一如既往掌着灯,不过今夜灯光过分赢弱了一些,她肩上还搭着他的臂弯,她小心翼翼只在这臂弯中央钻出脑袋,这才蹑手蹑脚起身如厕去了。

不曾想她回塌的时候,仔细一瞧才发现原先两床被褥,眼下只孤零零剩下一床,无奈之下也只好掖开被角,勉强盖上半边身子。偏偏她方才阖上眸子便被燕怀瑾一把捞了过去——

“什么时辰了?”

“三更天。”

“可是醒了?”

她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回他一声:“不过是起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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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这一日徐杳起身的时候已然将近辰时,眼瞧着赶不上前往长信宫请安的时辰,鸢尾一双手也是前所未有的灵巧,伺候她起身更衣梳洗,好容易替她拾掇妥帖,一行人便疾步往长信宫去了。

临近踏进长信宫的门槛,徐杳稳了稳气息,才得空问一声:“今儿早上怎么不唤我呢?”

豆蔻上前一步,直截了当告诉她:“原是陛下吩咐的。”

她径自进了长信宫正殿,众人一一已然落座,除却身子不大利索的桢良媛,果不其然她成了众矢之的,她跪于殿中央,朝上首见礼,依稀瞥见今日的颜舜华着了一袭绛色:“请娴昭仪安。”

“本宫近日见识许多稀罕事,这才知道咱们这后宫里头有一位独树一帜。”颜舜华只将她视若无睹,笑意浅浅地同众人寒暄,这笑意却不达眼底,“纵然是只笨鸟——三年也习得扑翅;倘若有幸成了只良禽,理应观察则视后,择良木耳栖身。”

“偏偏这一位不显山,不露水,一不沾亲,二不沾故。”她说这话的时候,才将眸光投在殿中央的徐杳身上,“你们且说说看,她是想做个什么呢?”

“得了吧,这样的人能长久几时?”赵芜为着中秋宴已然费了一月有余的心思,不曾想却未曾得偿所愿,如今自然愈发只将矛头冲着徐杳了,“我看她还不如桢良媛,整天穿些班香宋艳的俗物,还秋海棠呢,狐媚子非要装仙品的伎俩罢了。”

徐小仪打量着身侧徐姬的神色,见阿姊面色虽不愉,却再未曾为所谓的襄姬徐氏出言,心下自然幸灾乐祸,上一回御花园徐杳竟为了区区一个桢良媛开罪她二人,当真便如眼下娴昭仪所言,徐杳既开罪了赵容华,分明又是不愿同她二人交好的姿态,这是想“自立门户”呢。

徐杳“嗤”一声,“平生不借春光力,几度开来斗晚风?赵容华抬举了,想来往日里既做出替大皇子簪花这般的荒谬糊涂之举,眼下这些话也不过是一时猪油蒙了心。”

颜舜华顿时怫然不悦,朝她喝道:“一派胡言!原也是事关皇后,皇后都未曾再计较半分,同你有什么相干?”敛气端坐,面色阴郁,“赵容华忠淳有礼,岂容你来诬陷?今儿的晨定昏省,你只须跪着面壁思过罢了,什么时候本宫这炉鼎中的白芷香焚尽了,便是你回落英榭的时辰。”

“若是我不领这罚呢?”徐杳指尖掸了掸裙裾,上头绣着惟妙惟肖的秋海棠,“娴昭仪搏得好名声,姓头撩了个干净,便使这偏门左道的功夫,”她这才不疾不徐径自起身,倨傲地睥睨了赵容华一眼,“她拿你当梨园里头的伶官一般看待的,只当你是下九流,拿你戏耍的,你还瞧不出吗?”

末了啐一声,“左右这世上有那么些人便是日日拣新的行头穿戴,也是没人愿意瞧上一眼的。”

但见徐杳这般来去自如,惹得上首的颜舜华拍案:“本宫平日里都白养你们了不成?”

“你们今儿凡是上来阻我一步的,且试一试便是了。”徐杳只拿脊梁骨对着众人,临近殿外之时却蓦然回首觑了上首一眼,那眼神里揉着三分不屑七分漠然,一时间倒也无一人上前阻她,长信宫内众人更是屏声敛息,她如何会不知这干人心中所想,不过是眼瞧着她今日既顶撞了娴昭仪,已然铸下大错,自然不会再引火上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