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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壹陆(1 / 2)

“平白无辜全没有您的不是,妾要叫屈。”徐杳一面愠恼,一面伸手拧住他的袖口,不许他轻薄蒙在脸上自己尚且清清白白的绫绢帕子。

“你要叫什么屈?”他简明扼要,腕上却纹丝不动。

“这头一屈,妾行文虽冒失了些,却万万也担不起您一句僭越,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指不定妾有一件举世无双的本事旁人却不知晓的,您大题小作,这是要妾下文字狱。”她瓮声瓮气道。

“你若承认行文里旷世不羁一些便罢了,这会子又对朕说起些旷世不羁的糊涂话来,再说朕已开口宽赦,君无戏言。”燕怀瑾收回手,揭出佚名游记中她那句批注之页,细细摩挲上去,继而有几分啼笑皆非道,“你还有什么屈?”

她见他移开手,径自半掀了绫绢帕子,有意卖俏地朝他眨眨眼:“第二屈,说妾孩子气,是怪妾‘犟脾气’不听话,妾倒要问一问自个身上哪里见得有半分犟脾气了?”

“‘犟’谈不上,脾气却是有一些的。”他据实道。

她辗转过身子,手心就着帕子支起头,瞻仰看他,堪堪一番动作被她做出道不尽厌怠与慵懒:“两样只占一样,是以您便不可再说妾‘孩子气’。”

“倘朕不依,你当如何?”他面上佯装忿懑。

“倘您不依,妾也没辙。”徐杳径自起身,恰如其分地踩进杏底绣兰鞋里,俄而间趁他不备一把掠过来,一本墨蓝线装书板板正正被她阖在手掌上。

“朕不愿见着你没辙的模样,依你这一件又何妨。”他面上不见半分涟漪,言辞里颇掺杂了几分陶侃之意,“你可还有没有屈了。”

“还有一屈。”见他由着自己申冤吐气,她也毫不忌讳道,“第三屈,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而这大燕,便是唯徐杳难养也,您专同妾瑕疵必报些什么,好生小气。”

“不过是怕你愈睡愈懒了才从听多拌两句嘴,那些下人愚昧无知,冥顽不灵些也是有的,行事只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眼里撇过她手上那本佚名游记,继而旁敲侧击道,“你这方千岁绿的绫绢帕子虽不俗,如何却不用朕在关雎宫那夜拾去的那方章台柳的帕子。”

她轻描淡写“哦”一声,坦白告诉眼前人:“那方妾已赏了鸢尾。”

“徐杳。”他头一次唤她现今的名讳,却是这般的漠不关心。

“嗯?”她出于礼节支会一声。

“有些路数使一次点到为止,过犹不及只怕会教人索然无味。”他居高临下睥睨着一切,视她如草芥。

徐杳顿时哑口无言,心下生出不耐烦的心思,天地良心,那日鸢尾徒手捡碎瓷片,她才将那方帕子赏给鸢尾,偏他浮想联翩,往难听话里说,说他一句自作多情也是没差的。

而燕怀瑾见她不动声色,只当她伏低作小,一时却觉得怅然迷惘,半点没有预期之中的称心快意。

这厢豆蔻揽着食盒回来落英榭,鸢尾候在殿外,见她回来朝她使了个眼色,做了“陛下”二字的口形,豆蔻自当会意,二人蹑手蹑脚在外殿的紫檀木圆桌上布好碗筷菜肴,同立在外殿的蔡莲寅一干人等一齐隔着珠帘朝里头行礼,吟声道:“禀陛下、襄良媛,可以用膳了。”

见徐杳伫在身旁,他本起了回御书房的念头,脚下却没有挪动步子,心底想的是剪不断里不断不愿再生事端,眼下先和她和解才好免去日后风波,自以为看她眼神已颇温和了些。

然而待她见眼前的燕怀瑾眼神怪异,只好凭着自己上一世同他的相处之道,以便揣摩他此时的心思。

她上一世因与他素来熟稔,哪里顾得及他天子的至尊身份。任他登基前后,她自岿然不动。她那时习的是夫妻之道,何曾习过什劳子的侍君之道。

他初登基时尚且不似眼下这般老神在在,也有过惹得他气急败坏的模样,用他彼时亲口所说,自己恼得他已快七窍生烟,只差魂归故里,听罢他这席话,她那些哀声怨气早已烟消云散,再然后便是她耐起性子温温软软唤他一声:“好哥哥。”

过去的事情唯一讨喜之处只在于过去二字。

徐杳思忖半晌,到底没琢磨出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