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在以某种频率转动着,在做梦。
呼吸声也在某种我所熟悉的频率上。
然后心跳……我将耳朵贴在了他左胸口处,也是我熟悉的那个频率。
太宰治经常做梦。
因为有时会被他骗过去一起睡觉(当然是分开被子睡的),我才知道了有这么一回事。
睡梦中的他时常会发出断断续续的、痛苦不堪的呻/吟,就像是即将溺死的人向这无情世间发出的最后悲鸣。
所以每当此时,我就会越过两床被褥的界限,探到他的被褥里握住他的手,好让他感觉这是自己抓住的最后一丝生存的希望。
希望今天不会再是噩梦吧……
我给他盖好了被褥,将前几日自己做了一半的半成品玩偶塞到了他的怀里。
“暂时把它当作我的代替品陪伴着你吧,修治。”
我轻声低语着,头也不回地关上了卧室门。
“——晚安。”
※
夏天的夜晚并不是特别冷,但与白天时那种仿佛火舌舔舐着皮肤的感觉一相比,难免还是会有被丢进冰窖里的错觉。
我下意识地拉拢罩在自己身上的斗篷,提着保温桶在暗巷中走动着。
今天八成要留在港口黑手党的大楼里了吧……首领的衣服也得还回去才行,然后那个让人担心的孩子……肯定又是训练得浑身是伤吧。
……等等,有动静。
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除了我的凉鞋叩击地面的声音以外的,别的什么细微的声音。
普通人深更半夜也不会脑子不好使到走暗巷抄小道回去,毕竟指不定下一秒就被什么杀人魔给盯上了。就算脑子不正常了选择走暗巷,那也基本会大声嚷嚷的——
能在声音上下了功夫的可不是什么普通人。
我悄无声息地将手伸进斗篷里,前所未有的紧张感与莫名的兴奋感席卷了我的神经。
——那个人的目标是我,我已经可以这么断定了。
心脏跳动得好快。
我依旧装作自己丝毫不知危险靠近的样子,相当自然地接着朝前走去。
适格者之间啊……当两个适格者的位置很接近的时候,可是会发生点特殊的现象呢。
他应该也很清楚才对。
而我们这些被选中的人,只能互相厮杀,直到剩下最后一个人为止。
以保温桶摔落在地上化为了四分五散的碎片为开始的讯号,我架住了来自意想不到的地方的攻击,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竟然是从墙壁那边直接穿过来的么,这堵墙可是很厚的啊。
我挑开了他的枪身,刀锋一转。
他也以灵活的身手躲开了。的确不是等闲之辈……看身手似乎并不错。
“手术刀……呵呵,你果然是森鸥外先生培养出来的女儿啊。”黑暗中有男人的声音浮现了出来,总觉得似乎在哪听过,但显然连凭借声线认出人的情况也有考虑到,刻意压低或抬高了声线。
“我的养父曾经教会我用这玩意保护自己。”我把玩着手里的手术刀,微笑着反问道,“那么,死神你——是想来收割我的性命了吗?”
他短暂地沉默了会,随后——
我听见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枪械是远程武器,按道理而言现在的最优解是拉近距离争取近身的机会才是。
但是,如果这家伙真的是持有「那个」的适格者的话……这种器具可对他全然不起作用啊。
我将手术刀果断地丢到了一边,同时松开了斗篷的绑带,将其丢弃在一旁。斗篷太长了,会碍事。
然后——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摆起了战斗姿势。
“喂喂,小姑娘你——”
一片黑暗之中,我看到了他无声的唇语。
「你不要命了吗?」
“怎么可能不要命啊。”
我慢慢地吐出了空气,将双手覆上了自己的眼睛,感觉着自己那向上拉动的面部肌肉——无论何时去笑着面对,那是森鸥外先生告诉我的。
况且——
我一定要回去啊,回到港口黑手党的大家身边。
哪怕我知道那个世界是纯黑的……
那里也是我的家啊。
“我可是想好好活下去的啊。”
将手拿开的那一刹那,我听见了子弹破空的声音——笔直地朝向我的方向。
“既然你想取走我的性命,那请你认真和我战斗吧——这么放水对我而言可是耻辱哦?再怎么说,我好歹也姑且算是在港口黑手党里长大的,你以为我是什么柔弱小动物吗?”
子弹飞行的轨道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扭曲了。
“还是说,因为我是你的熟人,你有了那么点点的感情,而变得没办法对我下狠手了呢?”
我开始助跑,借助墙壁的力量用力一蹬,小腿踹向他的右肩——他的惯用手是右手,让他拿不起枪支就行了。
况且他从最开始就没打算把我杀死,只是想把我打晕过去将我带到哪里去而已。
我飞快地绕至他的身后,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到了自己的手肘上,用力地击在了他的后背。
“喂喂,这么放水可不行啊,你好歹也是中也先生的部下吧?你说对吧——”
我将他的手臂往后一翻折,微笑道:
“山口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