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祸(1 / 2)

郑陆瑜不肯用晚膳,也破天荒地没有读书,而是坐在太子府的金鱼池上的亭子里喂鱼。

刘翠迎站在鱼池子边,喊他,他循声看过去。

翠迎一身绿色衣衫,池子里她的倒影跟红洋洋金鱼重叠相映,仿佛是春日里的桃红柳绿相交,让郑陆瑜只觉得这人世可真美啊。

翠迎跑到亭子上来,坐在他身边,他满脸真诚地对她说:“谢谢你。”

这下子,刘翠迎反倒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她本来是来找他算账的,因为他私自写了放妻书一事,让她很生气,她气鼓鼓地想:郑陆瑜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啊!我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吗!

但郑陆瑜这么认真地抒情,让她也就不好意思破坏气氛了。

郑陆瑜低头瞧着池中那一条条悠闲的小金鱼,轻轻说:“我很久都没像今天这样,心里这么……这么……”

“暖到堵得慌。”刘翠迎用大俗话插嘴道。

郑陆瑜就是这个意思,但却“这么”了半天都没表达出来。

郑陆瑜接着说:“这世界上,没什么人真的关心我。只有母后,还有贵妃。我十五岁出宫立府,从那以后,连她们俩我都很少能见到了。我就更孤单了。”

刘翠迎不解:“唔,皇上不是也挺关心你的吗?”

郑陆瑜瞥她,不答反问:“你觉得,岳父大人关心你吗?”

“哦。”刘翠迎瞬间懂了郑陆瑜的意思。

全天下的爹可能都有一个毛病——不会表达。做子女的,只能从行为上推断出父亲对自己的爱护,却无法从日常生活中感知得到。

郑陆瑜继续说:“幸好,我娶的是你。”

“嗯?什么?”刘翠迎还停留在对父爱的思考里,没听清楚。

“咳……我说,幸好,我娶的是你。你来了以后,我才觉得,日子又好过了起来。”

郑陆瑜一边磕磕巴巴声若细蚊地说着,一边装作不经意似的扭过头去,留给刘翠迎一个后脑勺。

见他这害羞的样子,刘翠迎不禁抿嘴偷笑。

相处甚久,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郑陆瑜这种像小男孩的模样了。

郑陆瑜这人吧,又像男人,又像男孩。平时里都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可一遇到刘翠迎,就总变成一个毛头小子。

刘翠迎可喜欢看他害羞这样儿了,一下子喜笑颜开,欢欢喜喜地扑上去抱住他,傻笑个不停。

“放开,有人看着呢。”郑陆瑜红着脸让她拿掉她的咸猪手。

刘翠迎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嘟着嘴很不乐意。

郑陆瑜心中觉得,此次之后,刘翠迎彻底成了自己心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而此次事件,归根结底,还都拜乔昭仪所赐。然而,乔昭仪也只是受人利用的小卒子,幕后黑手另有其人——郑衡。

按辈分,郑衡是郑陆瑜的叔叔,但实际上,二人同岁,郑衡只比郑陆瑜大几个月。

郑衡的母亲,是郑怀信的续弦。

郑怀信一生娶过两个女人,第一任妻子无所出,年纪轻轻就死了。而第二任妻子,也只生了郑衡这么一个孩子。

郑怀信没有妾室,也没有通房丫鬟,府中只有这先后两个女人,也只有郑衡这么一个后人。

后来,郑怀信谋反失败,王府被抄没,郑衡的母亲自杀,只留郑衡一个人艰难地活了下来。

那时候,郑衡才十二岁。

郑衡很恨他父亲。

他只记得,小时候,父亲从来都不来看他和母亲,只有他和母亲在孤零零的王府里相依为命。

在父亲眼里,他们母子就长在王府里的两棵不起眼的树似的,看都懒得看一眼。

而父亲死后,还连累母亲自杀了,他更是被夺走了唯一的亲人。

如果可以选择,他真的不希望郑怀信是自己的父亲。

郑怀信是因为郑家内斗而死的。因此,他恨上了郑家,恨上了郑氏一族。

但悲哀的是,他却也是郑家人,且最终也走上了内斗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