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何老板心怀几分轻视的、小刘的毛头小子夫君郑陆瑜,此刻正蹙眉凝目,满脸肃杀,躲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书房里,措辞着一封放妻书。
郑陆瑜这么多年,每日天不亮就起床苦读,又得大才子许墨白教导,修得文采斐然,但这一封简单至极的放妻书,他却无论如何都写不下去。
他自然不想让翠迎离开,但眼下出了件要紧事,他陷入了极为危险的处境,他害怕自己连累了她。
这件事,与郑陆瑜早逝的生母有关。
当朝皇帝登基后,先后立过两任贵妃。
如今的这位贵妃,就是郑陆琦的母妃,美艳无比,且脾气爆。
而前一任,则是郑陆瑜早亡的生母赵氏。
郑陆瑜七岁时,赵氏便因病去世了。
在那时,皇后、赵氏、现任贵妃这三个人来往便已经很密切。赵氏去世时,将陆瑜托付给了那时还未生育的皇后。
皇后承了赵氏的嘱托,又心疼郑陆瑜年幼丧母,因此一直格外疼爱郑陆瑜。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赵氏之死其实另有隐情。
先贵妃赵氏,其实是被皇上的乔昭仪间接害死的。
这位乔昭仪,心思歹毒,缜密至极,极擅经营谋略。
早年间,因为乔昭仪与赵氏表面亲近实则有隙,因此,在察觉到有人暗害赵氏时,乔昭仪非但不提醒赵氏,反倒缄口不言,间接成了害死赵氏的帮凶。
这么多年了,乔昭仪心中一直有块大石头放不下——她担心,如果有朝一日郑陆瑜知道了赵氏之死的真相,定然会来找自己报仇。
于是,她决定先发制人。而就在最近,她终于找到了可以解决掉郑陆瑜的好办法。
郑陆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自己那双似明似暗的凤眼。
他的母亲赵氏,便是这样一双凤眼。
有时候,他会梦到母亲。
梦到母亲的一双眼睛,满含慈爱与温柔,整个人安宁又笃定,就像春天里发着芽的柳树,让他无比地思念。
而镜子里的自己,如出一辙的凤眼,却满是冷峻和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
母亲已经去世十五年了。
他想着想着,便觉得有泪珠要滚出来。
他忍住哭意,想了想当下的处境。一个时辰前,宫中传来一则小道消息,据说乔昭仪要拿逝去多年的赵氏做文章,将郑陆瑜赶下太子之位。
郑陆瑜心有不解,自己母亲能被拿来做什么文章呢?难道是母亲在后宫中的勾心斗角之事?乔昭仪想翻这个旧账?
但过去那么多年了,就算被翻出旧账,最严重也只是母妃被减些棺前供奉,怎么都不至于严重到能把郑陆瑜赶下太子之位的程度吧。
郑陆瑜思来想去,在母亲身上发生过的事,且能够把自己赶下太子之位的事,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那便是,他的身世有问题。
他想了许久,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母亲当年曾与他人有情,自己不是父皇的儿子。
只有这种可能,自己才会被赶下太子之位。
一开始想到这一层,郑陆瑜哑然失笑,怎么可能?自己怎么可能不是父皇的儿子?
但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实在又没有别的可能了。
郑陆瑜知道,倘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那自己的下场一定会非常惨。然后,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写放妻书。
在想对策之前,在应敌之前,他决定先把别的都放到一边,先把放妻书写了,以防万一。
万一他出了事,他也不允许翠迎跟着自己受苦。
翠迎那么天真可爱,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的,自己非但会丢掉太子之位,甚至可能会被杀掉。
如果翠迎在自己身边,作为自己的妻子,她肯定要受到自己的牵连,甚至有可能跟自己同罪。
他提笔,浓墨滴到了纸上,原来一片空白的纸张这才有了点痕迹。
他琢磨了许久,放妻书一个字都没写。
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口多言、窃盗……翠迎一个也不沾啊,他这放妻书没法写。
郑陆瑜郁闷地想:翠迎这么完美,这让我很难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