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图之（4）
陆令琪站在装填好的骨灰坛前，红肿着双眼。十九年来，她第一次体会什么叫做失去。
那天，她狠狠地想给来请她前去见爸爸最后一面的许正阳一耳光，却被许正阳抓住了手腕，气的左手砸了握在手里的遥控器，“我说过多少次了！我看完这个电影就去你听不懂吗？！”
许正阳不急不怒，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发狂，那遥控器撞在墙上摔得四分五裂。松开了她的右手“你爸爸在等你。”
说完，转身往门口走去，在本该离开房间的那一刻，手却停在了门把手上，背对着她说了一句，“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她甚至有些记不清父亲最后说了些什么，现在的她大脑与其说一片混乱不如说一片空白。
只记得，她拉着爸爸的手，一直哭，止不住的哭。
而那个从来任她胡闹任性的爸爸，一如往常一样的宽容。这是这时的他抬起手都变得困难。颤巍巍的摸着她的头发，看着她埋在窗边的头，轻声的安慰着，“琪琪，不要怕。”
热到让人黏腻的风从人群里穿过。她的眼神落在了另一辆车旁站着的阮文海和娜姆身上，“那个女人要一起回纽城么？”
许正阳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娜姆满面写着不舍在跟阮文海说着什么，“嗯，忙完你爸爸的葬礼和你母亲的交割，大概就是他们的婚事。”
一丝冷笑的气声从陆令琪的鼻间溢出，“风流快活了三十几年，最后娶了个不爱的女人，真可悲。”
许正阳没接话，听着陆令琪继续说，“如果是我，我宁愿不结婚，也不要嫁给我不爱的人。”
武世豪走了过来，“正哥，安排的差不多了，你和大小姐的飞机是3点的，快上车吧。”
陆令琪瞥了他一眼，没有反驳，这是少数陆令琪没有颐指气使的时候，武世豪真的应该好好珍惜。
许正阳拍了拍他的肩膀，“纽城见。”
“纽城见。”
三万英尺的高空上，许正阳脑海里浮现出回到清川后的第一天，陆俊行执意要去明光寺。
轮椅停在了白色石桥上，放眼望去，眼神所到之处，一片白色。
“你知不知道这里有黑庙和白庙两座完全不同的寺庙？”陆俊行的病情让他日渐虚弱了。
而此时的许正阳扶着手边的围栏，眺望了四周，“不知道，我没来过清川。”
“你看到了什么？”陆俊行坐在轮椅上看着他，抬起手遮住了刺眼的阳光。
许正阳低头看向桥下一片白茫茫的众生雕塑，下面有万千臂膀挥动、挣扎、呼喊，似乎像传说中的地狱里，那些堕落的灵魂在竭力向生的挣扎，却始终徒劳。
“人们都说白庙说的是天堂，黑庙说的是地狱，但在我看来恰恰相反。这世界是有因果的，入了地狱的人是没的救的。”陆俊行仰起头，逆着光的脸很明亮，盖过了他黝黑的皮肤，晦暗的面色。
“你在想什么？”陆令琪看着他一直望向窗外出神，小心翼翼的开口寻问。
被唤回神的许正阳将眼光从窗外刺眼的云海上移回到头等舱前的小桌放着的酒杯上，“我在想如何操办你父亲的葬礼。”
陆令琪有了片刻的沉默，“你举办过葬礼吗？”
“嗯。”他参加过三次葬礼，有两次都是他的好友。
简短的回答勾起了陆令琪的好奇，“是你家人么？”
对于陆令琪的提问，许正阳并没有回答的意思，但不回答她就会一直追问下去，那样更
烦，“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要休息了，下飞机再说。”
陆令琪没好气的撅起嘴凶凶瞪了他一眼，倒也不再烦他，只是这臭脸许正阳也压根没看到，只是闭目躺在自己的仓位里，不知是假寐还是真的睡着了。
落地以后，可能是因为加压降压的缘故，许正阳的太阳穴一侧有些突突的跳痛。
一只手系上安全带，“是不是去上东区的公寓？”许正阳从后视镜里看着陆令琪等她发话。
陆令琪抬了抬眼皮，一副轻蔑相，“那是我爸爸平时加班的地方，我家不在那。去长岛国王镇。”
一路上，许正阳都在想这是不是黑b分子的狡兔三窟。但真的等到车停在了黑色的巨大庄园铁门前，他才明白自己真的是没见识。
毗邻曼哈顿的国王镇坐落在皇后区的东海岸边，大概电影里所谓的阳光，海滩，美女，古堡，豪宅，庄园也不过如此。
车子停在庄园的大门前，摇下玻璃，陆令琪探出头来不耐烦的向警卫示意，“是我，赶紧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