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中,他受的伤很重,状似奄奄一息的,倚墙坐在地上。身体虽然动弹得痛苦,但心是活的,他无时无刻不在悄悄地打量所处环境。</p>
与现代监狱不同,这间牢房看上去采用的还是古法,三面是粉白的墙,一面是玄铁所制的栅栏,连道门都没有。一组没有虐待这些罪犯的习惯,牢房收拾得干干净净。</p>
黑袍自然不会想当然地认为这看上去极其普通的牢房就真的普通。</p>
他被关押的着几天中,也暗中试探过。</p>
看上去只是普通乳胶漆饰面的墙其实坚硬无比,连抹灰都抠不下来。那缝隙大得足可以轻松塞下一个瘦子的栅栏就更密不透风了,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p>
黑袍垂下眼皮低头看了看右手食指,食指肿得如同一根胡萝卜一样,不同得是胡萝卜是明艳的橙色,他的指则是青紫色。这是试图强行碰触栅栏的后果,那栅栏轻轻触摸没有异常,但是当他试图穿过缝隙时,手就像被极冷的寒意裹住了一样,探出去的越多,寒意缠得越紧。在他咬牙坚持下,整根食指都被冻伤了。</p>
多可笑!</p>
大夏天的,被冻伤了。</p>
至于身下这乌黑锃亮得能反射出身影的金砖地面,黑袍更不做它想了。</p>
好大的手笔!</p>
黑袍突然扯动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仰头看看身侧墙上的那扇窗户,窗外蓝天白云风光正好,蝉噪鸟鸣清晰可闻,牢中却静得落针可闻。透过栅栏向外看去,对面牢房中空无一人。仿佛这整座监牢都只关押了他自己一个一般。</p>
怎么可能真的无人?!</p>
他们岂会只抓了自己一个!</p>
他猜他的手下们应该会被抓吧?</p>
但是,黑袍还有一丝侥幸,不知蒋樊和金泽铭有没有被抓?他曾让蒋樊派出鬼魂附身打探过,知道这镇守一方的一组不过寥寥几人而已,那一夜既然有人来抓自己,想必看守整座九州城的力量会相对薄弱一些,那么当时正在九州寻找适合鬼魂的蒋樊和金泽铭说不准能逃脱。</p>
黑袍看着走道上嵌的夜明珠盘算着。因为是白天,夜明珠此时只发散出柔和黯淡的光线,到了夜间那看似黯淡的光线却能明亮起来照亮整间牢房。</p>
黑袍再次扯动嘴角无声地笑了下。便是他们逃出了又能如何?还能指望他们像魏冉一样奋不顾身地来救自己?</p>
负心多是读书人!</p>
那两个读书鬼不回头拿着自己的罪行当投名状投靠对头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他们来救?</p>
异想天开!</p>
黑袍终于轻笑出声,嘲笑自己的妄想。</p>
走道上的夜明珠突然明亮起来,黑袍撩起眼皮看了眼又垂落下去。这每一天夜明珠都会抽疯似的忽而亮起又复暗个一两回,他也已经习惯了。</p>
但今日,突然起了变化。</p>
夜明珠无声地亮起后不久,黑袍的耳朵动了动,他似乎听见了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的“咚咚”声。这“咚咚”的脚步声仿佛有种天然的韵味,勾得人心里痒痒的。</p>
垂下的眼皮又抬了抬,黑袍看着走道上越来越近的那两个身影,一个是狐狸精,果然一副天生的媚态;还有一个——黑袍的眼神闪了闪,这个大高个子没看出原形,看来是个比自己修为高的。</p>
黑袍不是傻子,寂静了几天的监牢突然出现了人影,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努力挺直了背,端正着坐姿看着已经离得很近的两妖。</p>
即便已是阶下囚,也不能让人看轻了去。</p>
黑袍眼中的狐狸精自然是红馥,大高个自然是最近整理口供资料整理得头晕脑胀的熊猛。</p>
两妖走到黑袍监牢处停下,红馥虚虚地握了握玄铁栅栏,没门的栅栏上突然就显出一道门洞般的口子。红馥站在门外,笑盈盈的;熊猛则落后红馥半步,有点愁眉苦脸地看着牢中的黑袍。</p>
晾了自己几天终于想起提审了?</p>
黑袍垂下眼皮,只做不知,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地绷紧了。</p>
红馥对黑袍故作姿态的做派不以为意,对熊猛道:“他受了重伤,可能站不起来了。你去扶他一扶。”</p>
黑袍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p>
不是这狐狸精来扶自己吗?难不成那个大高个白修炼那么多年,居然还要听个不如他的妖摆布?</p>
强者为尊不懂吗?!</p>
熊猛真不懂黑袍心里的弯弯绕,果真是憨憨地应下了,从红馥身侧绕过,大踏步地走到黑袍面前,一弯腰,捞起黑袍就往外走。</p>
被熊猛一提溜起来,黑袍身上那件袍子就掩不住了,整个一个千疮百孔,可以当筛子用了。黑袍似乎也不掩饰了,只软绵绵地挂在熊猛手上,拖着脚往前。</p>
红馥笑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啧啧”了几声,侧身避了避,等着熊猛拖着黑袍从身侧走过。她这才又去握了握玄铁栅栏,栅栏上的门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p>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压抑地痛呼——是黑袍的声音。</p>
红馥转过身来,先看了眼熊猛。</p>
熊猛一脸无辜地回望着红馥,摇了摇头:“我可没动他。”然后很嫌弃地往旁边让了让,地上有一滩呈放射状的血渍。</p>
红馥笑道:“知道,你最老实了。”语毕,她才望了望还挂在熊猛手上的黑袍。黑袍看上去似乎比方才更萎靡了,连面上那棕红色的绒毛似是都淡了几分。</p>
红馥向来未语先有三分笑,看着黑袍和地上的血浅笑:“何苦呢?虽然我看上去是弱了点,可我既然敢出现在你面前,那就不可能如此容易就被你挟持了。你看你,这几天好容易才攒出来的一点气力就这样被你浪费了。多可惜!”</p>
黑袍勉强抬起头看了眼红馥,咧嘴露出一抹惨白的笑:“我不试试,不甘心。”那满口的鲜血愈发衬出他隐在绒毛下的脸色惨白一片。</p>
红馥也笑:“这回试过了,该甘心了。走吧。”说着,红馥招了招手,变出个只有尺把高的小人儿来。小人儿白白胖胖的,煞是可爱,看见红馥就欢快地跳了两下,扒拉住了红馥的鞋子不撒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