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不哀怨了,软趴趴地赖在他手臂上,水光朦胧的眸子转来转去。她咽了口唾沫,又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忽然直起身子看向身边人。
“方重衣,我渴了,我要喝水!”
方重衣目光仍是迷蒙的,好半天才慢慢转头,揉了揉她的脑袋。
没过一会儿,他便端来一杯茶水。
苏棠咕噜咕噜一口喝干,结果不慎被呛到,咳得身子一抽一抽的。方重衣把人拉进怀里,给她拍背,给她顺气。
她咳得精疲力尽,喘了几口气后软绵绵勾住他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以后你不准凶我,不准板着一张脸吓唬我……”她脑袋重得像沙袋,已经没力气抬头,索性把脸埋在他颈窝里,换个更舒服的姿势,“也不准再找我要钱……”
温热的、清甜的气息落在颈侧,方重衣呼吸一乱,环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
他低眉,一瞬不瞬凝视怀中的人,乌发披散,细碎的发梢落在雪白颈项间,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眼睛半阖昏昏欲睡,安顺地躺在他怀里。
身上只着一间宽松的寝衣,优美分明的锁骨在衣襟下若隐若现。
好不容易按下的炙热心绪又被勾起,在执念里千回百转,难以压抑。他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一手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
嘴唇传来痛感,苏棠从混沌的意识中被拉回来,强势的侵略铺天盖地般将她牢牢束缚。
苏棠被动地蜷缩在他怀里,有些受不了,身子一点点往后躲,但马上便被他察觉,又毫不留情拽回去,另一只手探上来,扣住她后颈。她的手仍然勾在他脖子上,紧紧攥着他的衣襟。这般肆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无助地呜咽了一声。
墙上是晦暗不明的人影,交错着,分不清彼此。茶室里寂静得如同幽深雪夜,唯有窗外的水浪声一阵阵席卷而来。木窗被夜风刮得咣当作响,深秋的寒意随之涌进。苏棠觉得有些冷,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袖,那人仿佛知道她心思似的,温暖的手覆上来,与她十指交缠。
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苏棠胸口顿时包裹了暖意。但她仍不敢放松,那阵暖意就是喝醉酒后的幻觉,是不真实的黄粱梦,终归是要消失的。她心中莫名充满了酸涩与惆怅,脑袋却被轻轻揉了揉,像安慰。
喧嚣的夜风散尽,耳边响起低柔的声音,棠棠。
那么的清晰,安定。
苏棠怔了片刻,虚无缥缈的不安全感忽然就被驱散了。
那人温柔了许多,她便没那么抗拒,只是有一搭没一搭胡乱躲闪,最后没了耐性,头抵在他颈窝间。
“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她一遍遍轻声低喃,说的是,不喜欢,却像在心心念念着什么。
方重衣顺势在她额角亲了一下,微微沙哑的声音道:“睡觉了。”
她已经非常困倦,头顶温和的嗓音说睡觉,简直像催眠似的让她睁不开眼。
方重衣本能地把人抱回榻上,拿旁边的薄锦被给她盖好。
睡梦中的苏棠有种特别的固执,很顽固地挂在他身上,不肯撒手。他把勾在脖子上的手轻轻拽下来,放进被子里,小心翼翼靠在她身侧。
眉头仍是紧蹙的。
寒毒侵袭了全身骨骼和经络,四肢百骸都僵冷得不像长在自己身上,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怀中温软让方重衣心无别念,只想守在这。他不想走,也确实走不动了。
*
黎明时分,晓星沉没,没有温度的天光从窗户透了进来,照亮了一室清冷。
方重衣缓慢睁开眼。
一夜过去,他酒劲消退,眸子恢复了清明,带着素日里的疏离与淡漠。
准确的说,他是觉察到屋顶特殊的叩击声儿醒来的,那是与隐卫之间联络的暗号。
苏棠仍然窝在他怀里,睡得极踏实,他依稀想到这船上的米酒是若春红酿造的,后劲相当足,她这觉怕是得睡到大中午去,雷打都叫不醒。
方重衣拿寝榻边的外氅来,披衣起身,临走前顿了一顿,又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他出了茶室,穿过正厅往书房走,经历一夜,自己依旧能走能呼吸,神识也还算清明,情况比想象的要好。
书房的门虚掩,他推开门,早已等待多时的玄衣侍卫立即俯首行礼。
“如何,可有解药?”方重衣漫不经心问着,疏淡的视线越过窗外,落在茫茫白雾的湖面。
侍卫把头压得更低:“回世子,皇上那边的人说……解药一时半刻的确难以获得。”
他目光倏地黯淡下去,良久,淡淡回应了一句:“好,无妨。”
像是说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