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一声干呕,萧霁遂什么都不想了,忙传唤人请太医,又扶楚黛黛找了个舒坦地方坐下。秋日渐凉,却还没到烧地龙的时候;但即使如此,她仍旧觉得闷的慌,又让仆婢们把窗户大门都散开了,这才有太医提着要箱子就进来。
这一位是前朝的太医,不过因自曾祖父就在太医院当差,医术和人品都经得起考验,所以到了新朝仍然得用。先行一个礼,才又请脉。
不是什么不好拿的脉象,那太医不过一会心里就有了分数,脸上先带出一层喜色,恭敬与喜悦都恰到好处。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是有喜了。”
成亲多年终有喜,若说不激动就是矫情了。两人相视良久,萧霁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
“赏,宫中众人皆有赏。”
刚开国的朝廷不会很富裕,好在萧霁自身家底够厚,这些年下来也有积累,于是说话的时候亦有底气。楚黛黛也欢喜的不得了,何况她虽然政治经验不丰富,但前些年浸淫汴梁权贵圈,说起话来也很讲究。只说:
“早不来晚不来,偏天下大定的时候来,这孩子当时咱们的福星。”
若是金氏在场,一定要骂儿媳妇奸猾。但萧霁却不会做此想,他深觉妻子说得有理,亦上前摸着她的肚子道:
“不论男女,都是我大楚的福星。”
太医是经过前朝宫廷事的,见此情景微微感慨,心想,所以齐家平天下,若末帝但凡有这位太/祖一半清明,前朝也不会早早夭亡。当然,这样大不敬的话也只能在心底转个一回。秦太医垂眉,只道:
“娘娘胎象稳健,皇上无需担忧。”
皇后有孕本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只是如今镇南王迟迟不降,南方总有烽烟,萧霁本想趁如今士气正盛,将镇南王一举拿下,不料其母突然横生事端。
谁能想到镇南王是她骈头,反正萧霁是在想不到的。
如今妻子骤然有孕,他欣喜之余,竟因此平添一层惆怅。楚黛黛暂时不知他心事,先是因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又找机会补了补眠,等再醒过来的时候月上中天,一睁开眼就见萧霁正看着她,才醒来的人总是慢半拍,总觉得自己有话要问,想了好一会才回想起来,问他:
“对了,你为什么愁来着。”
说着,心里又生出一点愧疚,这一天似是因太过忙乱,竟忘了他的心事。
萧霁这才说了镇南王之事。
她倒是听说过镇南王,前朝自立为王的那些人里,属镇南王兵力最强,但后来却总是败的最惨,现在听说有这一层故事,她先睁圆了眼睛。她的心跳的厉害,不知怎的想起前事,却说:
“那你那个弟弟,到底是谁的骨肉?”
关于镇南王和金氏的关系,究竟维持了多久,又从什么时候开始。萧霁已经派了人去查探,但现在暂还没有结果。不过妻子的怀疑也是自己的怀疑,金氏当年起来凤凰山,便是因为金妍有意诬陷她与人私通,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父不明的野杂种。但是金妍计策已出,还未待实施金氏便走了。只留给萧霁一个人心涣散的凤凰山。
萧霁没想起这事,都心痛难当。但是倒是是他生母,即使一直心有嫌隙,却也在他登顶之后给了金氏应有的尊重与荣耀。
只是她到底要怎样才能满足呢?
萧霁不知道,如今也不屑于知道。
他并不正面回答楚黛黛,只说:“你安心养胎就好。如今没什么比你和咱们的孩子更重要。还有,楚环年纪也大了,我看他很喜欢姜氏女,你看是否要赐婚。”
楚环自打几年前见了前朝降臣姜氏的幼女一面,就把此女留在了心间,只是萧霁这样一问,楚黛黛竟罕见的为难起来。
“我知道阿环的心愿,但我看那女孩儿对阿环总是淡淡的。”
“或许是女孩儿家不好意思,姜达的差事做的不错,不日就要调来汴梁,到时候你见一见姜氏女,在问一问楚环的意思。”
萧霁十分不以为然。因为现在有母亲的事在前,她也不想在这些小事上打扰他,便说好。倒是萧霁见她眉宇间不减清愁,忙宽慰她:
“黛黛,这世间没有那么多情投意合、儿女情长。很多时候婚姻只是一种形势下的选择。楚环是你的弟弟,现在朝中的事虽然千头万绪,但总有捋顺的那一日。等你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会加恩你的母族,你弟弟现在只是伯爵位,但他总会成为承恩公的。谁不希望巴结上皇后母族呢?姜家不是圣人,姜氏女也不会是。”
或者,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萧霁冷酷的一面。
这冷酷让她觉得他有点陌生,但他的面容又让她觉得这样的亲切,她想了想,终说:
“我先问问阿环的意思。”
“别太操心,你身子要紧。”
“是我要紧还是孩子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