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野盖住右手,语气轻松地道:“挺好的!下水都不痛了!”
你看,你在在乎的人面前,会忍不住报喜不报忧,不让他有担心忧虑的心理。所以于小野突然一下子就释怀了。
向西的路上,空气一直保持在愉悦交流的温度,甚至到了棚户区要下车时,于小野还有点舍不得,站在车门口,想凭空抓一点车里的空气塞进口袋里。顾北南锁了车门,拍拍她的脑袋,第一次主动揽了她的肩膀:“走吧!快点!我爸肯定都等急了……”
于小野看着棚户区一码色破败的房子,忍不住问:“顾北南,你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钱吧?为什么不带叔叔换好一点的房子呢?”
顾北南抬眼望了望远处的天空,叹气:“其实住在这里也挺好,虽然破是破了点儿,但我们爷儿俩都不讲究。”
于小野:“为什么政府急着拆我那里的房子,不想着拆这里的呢?拆了给你们换安置房也好啊?”
“因为这里是政府不敢动的地方,这里的每一个钢厂的工人,都在等一个说法。政府怕了,觉得工人们不会轻易饶过他们。”
于小野心里嘀咕,早知道那天就建议徐继丰那孙子来拆这里了。政府怕不怕她不知道,但徐继丰那厚脸皮肯定不会怕的。
到了顾家,顾平斌正坐在门前的阳光下看报纸。远远地瞧见儿子和于小野,没好气地埋怨:“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于小野不好意思地跑上前道歉,并帮顾平斌推进了屋里:“叔叔,对不起!我家的小狗身体不舒服,我带他去看病了,耽误了点儿时间。”
“你还养狗呢?”
“对呀!”
“现在的人真是奇怪哦,养条狗当儿子宝贝。”
顾北南跟在后面不满地提醒父亲:“爸!那狗是小野捡回来的流浪狗,要不是她,狗都不一定还活着。你别老拿你那些老一套的思想去揣摩别人。”
顾平斌哼了两声,不说话了。于小野却笑呵呵的,觉得没什么。吃饭的时候还主动给顾平斌夹菜,并问他腊肠的味道好不好。顾平斌别扭地评价了句“太咸了”,手上的筷子倒是没少往腊肠那盘里伸。
吃完饭顾北南拦着于小野不让她进厨房,说她的手没好全,他自己洗碗就行了。“来了你也是添乱!”虽然顾北南拒绝的理由说得不咋好听,但于小野心里挺甜。
背着手晃晃悠悠进了他的房间,于小野就像闯进一番宝地一般满心期待与好奇。她也不乱碰他的东西,只闲不住眼睛地打量他屋里的摆设。说摆设,其实也没什么摆设。一张床,一立衣柜,一张书桌,就没了。窗前对着的景色和厨房窗外一样,蜿蜒的铁轨顺着山路向两旁延伸。
手撑在桌沿边往窗外看时,她不小心弄倒了一个相框。低头扶起来,相框正面没有照片,她翻过来一看,相框反面用特别有力的黑字写道:“努力挣钱,给爸爸换上假肢。”
于小野的心被刺了一下,眼眶发胀。她知道顾北南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所有的温柔都藏在行动里。可真到亲眼见了,她也还是猝不及防地感到心疼。
阳光顺着窗沿流到她手里的相框上,她放下相框,转身,恰与门口的顾平斌对上视线。顾平斌似乎是刻意来找她的,并没有移开目光。
他看了看身边的走廊,见儿子没来,便转动轮子进来,把手里的照片递给于小野:“丫头,你确定你不认识照片上的这个姑娘吗?你俩长得可真像!”
于小野不解地接过来,只匆匆一眼,她就呆住了。照片里的背景她很熟悉,是师大的操场。站在操场上的顾北南还很青涩,怀里搂着一个长头发女孩,两个人双双笑着看镜头。
只是这女孩,于小野总觉得特别眼熟。她抬头,拿出手机对着黑屏照照自己的脸。
照完她说不出话了,这女孩,除了嘴巴和脸型,和她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她还想着安慰自己只是角度问题,但安慰了几句后,她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
翻过照片,背面写着“潇潇”,字迹和相框后面她过目不忘的那行字是一样的。
来不及梳理所有的思绪,她只是不敢往那个层面上想。
再看顾平斌,他表情如常,好像还在等她的答案。
她转身,微笑着把照片放进桌上的相框里,严丝合缝地对好相框的边缘,鼓起来的地方用手指轻轻按平。放下相框,她回头,看着顾平斌,回答:“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