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气急,挥舞着手里的棍子,还想上前,但是体力却跟不上,她只好痛心疾首地敲着地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冷的,她浑身瑟瑟发抖:“你放屁!”
夏夏挑眉,从容不迫地看着她。
刘氏道:“你个小畜生,明明就是想冻死我,好歹毒的心肠啊!我怎么就没在你出生的时候掐死你呢!”
一旁的夏杨武见状,连忙给他身后的媳妇杨梅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进屋去给老太太拿了套床被出来。
“奶奶。”夏夏道,“您若不是为了追出来打我,我还能逼着你出来不成?”
刘氏嘴巴大张,像是塞住了一个大鸡蛋,她顿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因为夏夏说的话,确实在理。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刘氏只觉得自己被气昏了头,只想抄起棍子打在夏夏身上,看着她对自己求饶讨好!看看她还敢不敢如此顶撞自己!
一个晦气的人,对待她这个奶奶竟然没有一点惧怕,不知道感恩戴德,还敢出言不逊。一想到夏夏那双明亮的眼眸,里面泛着聪慧的光芒,不再和之前一样,只知道瑟缩在墙角,刘氏就厌恶不已,傻子就该一辈子是傻子!
更何况一大早天没亮就来敲门,虽说确实是自己让她来的,但也来的太早了不是!根本就是存心的!
杨梅从屋内拿了件厚棉被,一下子将刘氏裹住,硬是从眼睛里挤出两滴眼泪,假惺惺地心疼道:“娘,你就披着件衣服,可别冻坏了身体啊。二弟家的闺女年轻着,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夏杨武看了眼自家媳妇,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顺着她的话给夏老二泼脏水:“就是啊,娘,咱们先回屋。二弟那个人的脾气,能教出这样的姑娘也不奇怪,您别跟晚辈置气,再把自己气出好歹,这家产可就都被别人争了去。”
他话里明指暗指,瞬间就把不孝的帽子扣在夏夏的头上,还隐晦地告诉刘氏,夏老二就是想争家产。
院外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夏夏抬头一看,是急得满头大汗的夏老二。可能是哪个多嘴的邻居,见这边的事情越闹越大,赶紧跑去通知了他。
“夏一一!”夏老二迈进来的一步,踩碎了遗留在地上的枯木树杈,清脆的咔嚓声过后,他愤怒地喊着她的名字。
夏夏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她手缩进兜里,脸被冷风吹的通红,目光平静,面色镇定。
她倒是不意外夏老二的反应,甚至她这么做,也只是想让夏老二认清,他从小到大的亲人,一直是以何等丑恶的心来对待他的而已。
本意上,夏夏想逼夏老二和刘氏他们分家,不用再被这些根本不拿他当家人的人利用而已。毕竟在原书中,夏夏看到了夏一一的角度,知道这两个角色在书中过得有多辛苦。
刘氏原本被夏夏噎的说不出话,但她一瞧见夏老二,再想起刚才夏杨武和杨梅说的话,顿时就来了活力:“你这个挨千刀的,竟然让她来气我!你是不是嫌我命活的太长啊!老头子你等等我啊,你儿子要逼死我啊!”
刘氏嚎的哭天喊地的,吵的夏夏脑仁像是被几百挂鞭炮轰炸过一样。她伸出手来捂住耳朵,直翻白眼。
“娘,你快起来。”杨梅假模假样地去搀扶着刘氏,其实内心偷偷暗爽,她这个做媳妇的,成日里来被刘氏呼来喝去,有时候甚至直接称呼她为那个女人,天知道她吃的多少苦。
但杨梅每次一同夏杨武诉苦,他就苦口婆心地劝她,说什么老太太手里攥着不少的养老钱,再加上这三栋房子,这可是一笔巨款啊。为了这笔钱,无论如何,怎么样都得让老太太临死前把这些家产留给他们。
夏老二是不足为惧,反正老太太也不喜欢他,最要命的是夏杨烁,这才是老太太的心头肉,掌中宝。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冬天还没过去,农活也不多,所以整个村里的人都是闲着的。
夏老二阴沉着脸,仿佛能滴出水一样,他用疲惫的目光看着夏夏:“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听我的话?”
“爹,你认为呢?”
夏夏随口反问了一句。
夏老二茫然。
自从夏夏的病好以后,家里的确改变了很多,最起码生活变得越来越滋润,夏夏总是时不时就会拿些蔬菜出来吃。梅岭村里的人并不经常出去买菜吃,他们每家的人都会挖一个地窖,到冬天的时候,可以用来存放夏天的蔬菜,好度过整个冬天。但在今年冬天之前,夏老二的地窖塌陷,根本不能用。
而且现在的夏夏也不用夏老二操心,她变得更加聪明,连目光都变得和从前不同,带了几分凌厉的味道。
相反,刘氏的为人,夏老二从小就知道,所以说她会为难夏夏,夏老二完全相信。可是相信是一回事,反抗又是另一回事。
他从小是在刘氏的棍棒下长大。
“去,跟你奶奶道歉。”夏老二道。
夏夏眉眼微微一挑。
刘氏已经受不住寒冷,她一大把年纪,骨头都快散架了,哪里和这些人一样,能在冰天雪地里站这么久。
杨梅扶着刘氏进屋。
夏杨武走近,先是看了眼夏夏,又把目光移到夏老二的身上:“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记住,你就不用待在这个家。”顿了顿,他又道,“还有夏杨烁,他不是跟你亲近吗?你俩一起给我卷铺盖滚出去,听到没?”
夏老二虽然身形不及夏杨武高大,他的肩膀长年累月的干重活,早已经佝偻着,但他目光里没有一丝卑微:“大哥,你说这话是不是早了些啊?”
夏杨武冷哼一声。
屋里传来难听的咒骂声,想来应该是刘氏恢复了力气,正在撒泼呢。
“你跟我回家。”夏老二头也没抬,就是冲着夏夏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嗓音沙哑,像是抽了几十根烟一样。
出了院门,外面看热闹的人散的差不多了,只有周边的几个邻居还在。他们都知道夏家这哥几个,夏老二是最听刘氏的话,所以以为夏老二会狠狠地教训夏夏一顿,都上前劝解。
“老二,孩子还小,别太生气。”
“就是,再说这病刚好,可不能打啊,好好的孩子又给打坏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而且你娘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这事我看见的,真怨不得你家娃,老太太两句话没说完,拿着棍子就追着人打,像话吗你说。”
一群人围上来叽叽喳喳地劝解夏老二,东一嘴西一嘴的说着,但说到底,本意还是好的。
夏老二道:“诸位,好意我心领了,但今天这事,就让我们自己家解决。”
——
回到家,门都没关,夏老二呵斥一声,让夏夏跪下。
她没动。
夏老二脸色不好看:“我说的话,你听是不听?我让你跪下!”
“不听。”
“你!”
夏夏说的也坦然,“即便你是我的父亲,也没有控制我所有思想的权利。当然,奶奶也没有权利这么对你们。”
她见夏老二不说话,又道:“如果你是为了我好而考虑,我当然会尊重你的意见,甚至会感激你的付出,以后我会对你回报。可是一味地顺从和迁就并不是孝顺的最好方式。更不要说逼着我一起去讨好根本不把我们当家人的人!”
夏老二沉默。
改变一个人的观念是很艰难的,在书中,夏老二也是经过了很多次被刘氏的欺骗和利用,才意识到原来刘氏是真的不把自己当成亲人。
五个手指有长有短,所以即便是自己的孩子也有远近亲疏之分。夏老二并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只是逆来顺受成了习惯,所以从来没想过要反抗。
屋内太过安静,连风吹动玻璃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夏老二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又像是没有。
他道:“你说的对,可是亲情不能用这么绝对的方式来计算,血浓于水。”
“但他们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都并不好。”夏夏目光沉静,像是弥漫过冰雪一般,在现实世界她的亲生父亲婚内出轨,她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同这个男人说一句话,也不会原谅他。
甚至觉得他已经侮辱了父亲这个词,可她穿进书里以后,夏老二这个角色又的确让她感到很暖心,像是真的有这么一个爹在同她一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