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酒楼，没有街道，没有行人，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无尽的草原，和远处此起彼伏绵延不尽的高山，鼻尖还能闻到青草的清新气味。
仿若穿过结界一脚踏入另一个世界，这种事，他只在神怪异谭中看到过。
“帝师不过来喝杯茶吗？”
女子清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明川松了松握得僵硬的拳头，转过身后，一条小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前方延伸至脚下。
他抬眼，看到了与自己有些距离的女子，她站在立于草原之中显得十分突兀的凉亭里。这么远，她的声音是怎么传过来的？
但眼下只有一条路，由不得明川多想，便也只能依着女子的话，向她走过去。
待到走近了，明川才看清楚女子的容貌。
心思猛地下沉。
“二庄主。”
楚辛芜对着明川莞尔一笑，笑得清丽高雅，“好久不见。”
“没想到二庄主请人相见，会用这等寻常不得见的，奇异法术。”
明川掐着自己的手心，面色不显，努力保持镇定。
和身处异处怎么都会控制不住发虚的他相比，楚辛芜这个操控者，是明显的悠然自得。
她在亭中煮了一壶茶，已经鼎沸，看来等了有些时候。除了这壶茶，亭中石桌上还有一炉清香，香气袅袅若有若无。
楚辛芜提起茶壶斟了两杯茶，递了一杯到他身前，也没管明川喝不喝就自己拿起另一杯，手拂过杯沿之时，隐隐可见冰霜寒气下落升起消失不见，然后端到唇边一口饮尽。
看着这一幕，明川倒觉得眼前这人是故意的。
看着不发一言的明川，楚辛芜眉眼含笑，“帝师怎么不喝？”
明川低眉，“沸水之茶，如何能饮。”
“瞧我，请客人来，奉了茶，却把这茬给忘了。”
楚辛芜一边笑着，一边伸手拂过明川跟前的茶杯，冰霜寒气于指尖溢出裹满了整个茶杯，明川不会怀疑，若她用力过猛，这个杯子会不会冻成冰块。
“江湖传言，有身怀异术者四方游走，以一身术法干涉人间大事。你是术士？”
听到明川的声音，楚辛芜动作微顿，收起了手上的冰霜寒气。
“不是，我是修行者。”
有微风迎面吹来，吹动了楚辛芜额角发丝，她收起了从见到明川开始眉眼处浮上的假笑。
“我本七十二仙山首峰二弟子，百年一次群峰聚首时，我欲与大师兄楚方影争夺戒律堂长老之位。可还未待我拔剑，突然苍穹破裂，天倾地陷，河水倒流，地火涌现。寂灭之息仓惶而至，谁也无法预料，亦无应对之策。”
七十二山庄纪……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明川想起了在七十二山庄看到的这本书。
“然后你们借机缘破开两界屏障，来到了这个世界？”
“看来你看了我放在你房里的那本书了。”
“是你给我看的？”
“没错，就是我给你看的，不过你也没看完，不然就会看到属于段临的那一页。”
“师父！”听到段临的名字，明川猛地抬眼。“师父怎么了？”
“他动了杀念，妄想杀害凡人，不过还好没有成功。身为戒律堂长老，我已经将他关进寒冰牢，闭关思过五百年。这辈子你是见不到他了，等下辈子再转世几次，也许就能见到他了。”
这是什么冷笑话，明川皱眉：“这里已经不是七十二仙山了，难道还要遵守七十二山庄的规矩吗？”
“哦？你的意思是说。凡人可以随便杀害了？”楚辛芜嗤笑，语气冰冷嘲讽不容置疑。
“修仙之人，只要踏进我戒律堂所能看见的地方，就要遵守戒律，若不遵守，那我就只好请他做回凡人了。”
听完这话，明川沉默不语。
“啊，好像说远了，刚刚说到了哪了？说到了七十二仙山要被天道覆灭了，大师兄带着我们来到了这个世界。”楚辛芜丝毫不受明川影响，开始自问自答。
“来到这个世界后，一切都不适应，这里没有可以供我们修行的仙气，我们每天都很荒颓，不停地四处游走，试图寻找相同的气息。那一天我们来到了天城，见到了宫家的人，宫家家主很是惋惜我们的遭遇，应大师兄之邀在南山上为我们建了一座七十二山庄。”
“宫家……”明川不自觉的念出声。
“就是被你灭门的那个宫家。”
猛地回神，明川注意到了一点，在天城见到了宫家的人。南平王一族世代居住于南平，南平在夏国建国以前隶属于泽国，那么在南平还不是南平的时候，就叫天城？
天城微雨，天城微雨……
等等，头怎么这么晕？
艰难的摇摇头，明川用手按了按额角，可是并没有减轻晕眩，突然眼前一花，他彻底晕了过去。
他晕倒后趴在了桌子上，对于晕倒的明川，楚辛芜并不意外，反而很玩味的说道：“这便是命吧，本来想给你一个选择的，你命真好，怎么都没有喝我给你的茶。”
末了又继续赞叹道：“有些人的命还真是好。”
楚辛芜站起身，伸手扇了扇香炉，香烟飘渺散开，溶于空气不见踪影。
“引魂香，千里幽魂，随我而往。好好做个美梦吧，梦里会有你想见的人。贪得一时，醒来皆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