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不约而同地沉默两秒,陈昱秋开了口:“连雯,这是我妹妹,麻烦你照顾了。”
店长脸色微变,强挤出一抹笑:“是您妹妹哪,怎么跟您不是一个姓?”
“表妹。”陈昱秋说得轻描淡写,撒起谎来面不改色。
店长谄媚阿谀:“小姑娘长得可真漂亮。”
“那人就交给你了。”
“您放心,肯定给您照顾好了。”
陈昱秋把苏清淼安顿好之后,丢给她一句话就走了。
——出门在外,没有一样差事是不辛苦的。
苏清淼不是没吃过苦,相反她少小离家,遭得罪比同龄人多得多。
那时候她的教练对她说:运动员的意志品质很重要,就算肉体无法前进,精神也要战胜一切。要想登上神坛,不能因为磨难而止步。是怕别人追上来打破你的记录吗?不,你的对手永远是过去的自己。在这个没有“最”只有“更”的世界,连花时间看清挫折的模样,都是对梦想的亵渎。”
华席落幕,精神尚在,她什么都不怕。
“你这是什么眼神,是想和我打架吗?”
一道清冷的声音把苏清淼从思绪中拉回现实,她动了动唇。
面前的女生不依不饶道:“你这个人真有意思,跟你讲话你也能走神,刚跟你说的都听到了吗?”
苏清淼忍不住皱眉。
这姑娘是怎么回事,开口就阴阳怪气,句句夹枪带棒,跟吃了枪药似的。
她压住心里的火,眼神淡漠,一字不落地复述:“你刚才说有三种房型,一种是标间,一种是大床,还有一种是套房。标间二十五间,八百六十八一个晚上,大床十六间,住一晚一千零六十八,套房三间,三千四百六十八。旅行社带团来是八五折,协议价是七折,续房一小时按房费的百分之三十计算。”
这种带数据的东西最是复杂难记,当初自己背了几遍还搞混了,本来只是想让新来的了解一下,没想到她真有两把刷子。
吃了瘪,掉了面子,就算心里佩服,也不能在面上显露出来,女生不自在地看向地面,神色由鄙夷转为了不屑:“听雯姐说你是陈总妹妹?来到这里,大家都是同事,有活一起干,有责一起担,出了事都是酒店的事,可不会给你搞特殊。哪怕有陈总这层关系在,你也别想偷懒,尽快熟悉业务。一会儿雅瞳姐会来教你做客房,你先在303待着吧。”
苏清淼眼里的不服喝诧异都是真的:“第一天就学做客房?”
“不然呢?让你到前台收钱?弄错了怎么办?”女生看了她一眼,又说,“退客房的整理是每个人都要会的,不能光指望阿姨。逢年过节咱们这边的房都是满的,这边退,那边住,中间只隔两个小时,靠那几个阿姨怎么打扫得过来?就算不让你清理卫生,客人消费了什么总得知道吧。最起码,要钱的和免费送的要能分清。”
见她姿态倨傲得不行,苏清淼不客气地问:“那你呢?”
“前台来来往往那么多散客不需要接待?”女生又是一句反问,说完放下环抱的手,趾高气昂地丢给她一张门卡,“行了,我要忙了,你去303吧。”
苏清淼目送着她离开,打开303的房门,完全不知从何干起。
她提了提裤子,撸起袖子左顾右盼。
可真够乱的。
烧水壶的壶盖打开着,里面装满了水,茶杯里倒了咖啡粉,但没冲。
白砂糖撒到了地板上,包装袋就放在桌面上。
写字台上的书籍和图册都被翻过,凌乱地摊着。
被子揉成一团,堆得像小山一样,上面横着一条被人翻到背面的浴袍,拖鞋东一只西一只地落在床头。
苏清淼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强烈的视觉冲击。
她自己的房间的混乱程度,可丝毫不亚于这间客房呢。
她心里是想干活的,三分钟内,脚就没停下,可兜了几圈,不过是在原地打转。
最后站累了,看到床头柜下还有一双没用过的一次性拖鞋,她脱了高跟鞋捞过来穿上,叉着腰从床的左边走到床的右边,拆掉了四个枕套。
拆完这几个枕套,她的目光被茶几上的骨瓷茶杯吸引。
这不和她那天跟老苏吵架失手打翻的那套一样吗?
老苏你咋贪污公家的茶具啊?
她坐到沙发上,手贱把扣着的茶杯翻了过来。
不翻不要紧,一翻吓一跳:烟灰弹在里面,沾了水,溶成黑糊糊的一团。
她手忙脚乱捞起失手坠落的茶杯,长舒一口气。
她就这样三心二意地玩了半天,等老员工来找她的时候,她只拆了四个枕套。
来教她做客房的老员工比她大不了两岁,个子不高,长着一张天生的笑脸,进门就问:“你就是清淼吧?”
苏清淼赶紧站起来。
这还是她报到以来,第一个叫她名字的人,她的态度自然也很好:“雅瞳姐?”
贺雅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称赞道:“哇,你记性很好啊,肯定是她们提了一嘴你就记住了。你好,我叫贺雅瞳。”
苏清淼初来乍到,有些腼腆:“感觉你好随和,刚才那个女生有点不客气。”
贺雅瞳一猜就知道她说的是方淳,语气轻松:“没关系,你不用在意,她就这样。小孩子脾气。说起来她还是零零后呢。你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