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她看得巴基错不开眼。
她能安静着任他盯着看的时候可太少了，应该说是绝无仅有。
房子里除了音乐声，就是叮叮当当乒乒乓乓的金属碰撞声，有些嘈杂，但令人安心。
只可惜，她效率太高，巴基没能看她多久。
当晃过神来耳边只剩下舒缓的钢琴曲乐声，巴基才察觉到了左肩下的空空荡荡，周围一大片地上散落着一摊零零整整的各种金属零件。
艾莉希亚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拧着眉看着自己的断臂处。
他的肩臂只剩下一个基座与皮肤及骨肉相连。
“我要把它们全部拆除，可能会有点疼。”
“总不会比断的时候还疼。”
“我尽量轻一点。”
巴基并不是不怕疼，虽然他很能忍。但艾莉希亚身上的那种自信与从容能使人全身心地对她交付信任。
他所要做的，就是等待而已。
……
艾莉希亚将他身上所有外接装置都拆掉了，露出了肩头有些狰狞的陈年旧伤。
不只是手臂几乎齐根的断口，更可怕的是机械植入血肉连接骨骼神经带来的的二次、多次伤害使得他半个肩头到处都伤痕累累。
那画面自然不太好看，微腥的味道也不怎么好闻。
她看着这一幕一时有些愣怔。
这么多年，他是不是一直在疼呢？
艾莉希亚看向巴基。
巴基却忽然微侧开头避过了她的目光，眼睫低垂眉头微簇。
艾莉希亚察觉到了他下意识的瑟缩，她懂这种情绪。
从前，还小的时候她控制不好左眼时，被人盯着看也会下意识避开别人的眼神。
她放下手中的器械，用手背掰过他的脸面对自己，严肃地看着他。
那让人无法忽视的视线在他脸上逡巡，看了好一阵。
直看得巴基心里毛毛的，注意力全跑她身上去了，因为搞不准她心里又在憋什么怪招。
艾莉希亚的目光游移到了他赤|裸的上身前。
“其实你还有个名字叫维纳斯吧，不然你为什么要生得这样美？”
说着话手指还十分手贱地在他胸前划过，留下个带着尾巴的脏指印。
“……”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以及关键时刻破坏气氛是她的老毛病了，这个特质有时候让巴基哭笑不得，有时候能让他抓狂。
但更多时候，她让人感到轻松。
“唉，我们先把九头蛇制造的这堆废铁收拾收拾吧。”
艾莉希亚看看四周，感觉自己被垃圾包围了，头疼。
不过虽然嘴上嫌弃，但拆下来的机械臂她也并没有真的扔掉，而是在巴基的帮忙下，分门别类将所有零件小心地收拾进了空箱子里。
客厅重新恢复了整洁。
艾莉希亚在地毯正中摆了两把椅子，示意巴基也坐上去。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你期不期待？”
她欢快中带点狡黠的声音响起时，巴基不由自主就勾起了嘴角，心中就是无从期待也凭空生出了些雀跃。
不过艾莉希亚就是个小骗子。
她根本没让他‘见证’，反而从口袋捞出块深色方巾把他眼睛蒙上了……
巴基眼前漆黑一片。
看不见时，其他的感官知觉就放大了。
他能感觉到艾莉希亚就坐在他身边，似乎在往自己肩膀和断臂处涂抹什么东西，有点凉凉的，然后开始有点发痒。
发痒的感觉逐渐加深，让人抓心挠肝。
他下意识就想去揭眼上的布，却被艾莉希亚按住了右手。
“别怕，一会儿就不痒了。”
巴基按捺住心下无着无落的茫然。
她说的没错，伤处很快就不痒了，但同时其他感觉也没有了。
不痛不痒，不冷不热，仿佛左边肩臂整个不存在一般。
他开始听到一些极细微的声音，似乎是机械组合嵌入的碰撞声，又似乎是纤维撕裂挤压的沙沙声，又有点像玉石的沉闷铿锵，他甚至感觉自己听到了野兽的嘶吼……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在做什么。
良久，他感觉艾莉希亚向他更凑近了一些。
她的声音在自己身体左侧响起。
“巴基，你摸摸我的脸。”
精准地听声辨位是他的本能技能，巴基下意识循着声音抬手抚上她的侧脸。
她的肌肤细嫩光滑，入手微凉，因为她的体温一直都比自己低。
等等。
巴基心中倏地一震。
他抬的是左手。
他猛然一把扯下眼上的方巾，这次艾莉希亚没有拦他。
他看到她的笑脸，捧在自己手中。
“这个礼物，你喜不喜欢？”
她把下巴搁在他手心磨蹭，笑得眼都眯了起来。
巴基突然领悟到，她说的礼物是她自己。
但他只能不解风情了，他愣愣地看着自己完整无缺的左手臂，看上去就像是它从未失去过一般。
他抬起两只手，抓握一下拳头又伸展开，看看掌心又翻过去看看手背，皮肤、血管、汗毛，左手和右手看上去一般无二。
外表还不是最重要的，更令他惊讶的是，左手的各种触觉以及对冷热的敏感度也与右手一般无二。
“好奇怪，这就像是我自己的手一样。”